“好！一言既出駟馬難追，爺爺你可彆反悔！”
“呸！你個臭小子把咱當什麼人了？咱可是皇帝，咱一言九鼎，你以為過家家呢？”
“那好，那就請皇爺爺讓允熥和那朱允炆公平競爭！”
“放心。你們如何咱不管，隻要讓咱看到你們的本事，儘管放手施展便是！”老朱話雖然這般說，但心中卻是不以為意。
一個十三歲的娃娃，小孩子過家家，能施展出個什麼玩意兒？
.....
朱允熥走的時候很平靜，不過心裡卻是大大地鬆了口氣。
穿越之後的第一個危機暫時算是解決了。自己有了和朱允炆公平競爭的資格！
走出禦書房，陽光灑在臉上。大明的陽光和煦，溫暖，和後世的倒是差不多。一切都變了，但這陽光卻是絲毫未變，依舊是那一縷陽光。
提心吊膽了大半天，總算是在這一場爺孫談話中達成了自己想要的目的，有了老朱的允諾之後自己也就等同於有了時間。隻要有時間，憑藉著淮西勳貴以及自己這穿越者的外掛，朱允熥信心十足！
而且更為重要的是，這意味著自己已經完成了改變曆史的第一步！
要是自己今日冇有穿越，按照正常的進度今日之後朱允炆就會成為大明皇太孫。曆史列車滾滾向前，藍玉等人必死無疑，大明也無可避免的將走上靖難之路。而自己也難逃被軟禁終生的命運，徹底與那九五至尊的位置無緣。將徹底喪失自由。
而現在，自己已經有了改變結果，參與棋局的資格！
“允熥殿下。”李全叫住了朱允熥。
“李公公？”聽到李全的聲音，朱允熥的思緒回到了現實。
“雞湯味道如何？可還可口？”李全笑嗬嗬地問道。
“雞湯不錯，燉的也可以。李公公喊我便是為了此事？”
李全搖了搖頭：“倒也不全是。方纔殿下與陛下用膳小人不敢打擾，東宮那邊傳來訊息說是太子妃好似不太高興，伺候您的宮女和小太監怕是已經得了責罰，小的就是通知您一聲，還請殿下提前做好準備。”
朱允熥一愣。隨即反應過來。
今日自己在朝堂上大發神威直接懟的朱允炆臉麵全無，更是表露出了要與朱允炆爭儲的架勢，這小子顯然是去找老孃告狀了。呂氏如今的身份是太子妃，老爹去世，東宮諸事都在呂氏的管理下，她必然是要給自己親兒子撐場子的。
從前身的記憶中可以知道，前身對於呂氏是很害怕的。穿越前，自己隻要稍稍犯錯就會受到呂氏嚴厲的責罰，而對於朱允炆卻極為寵愛，也正是因為這種生存環境才養成了前身一直懦弱的性子。甚至懦弱到連皇位在麵前都不敢爭上一爭。
顯然，呂氏這是想仗著身份欺壓自己。
“多謝李公公告知了，允熥記下了，日後宮中若有訊息還請公公幫忙留意留意，允熥必有厚報！”
朱允熥對著李全便是躬身行禮。
“不可不可，殿下折煞小人了。這如何當得起，使不得使不得啊。”見朱允熥要彎腰行禮李全趕忙上前一把扶住。好傢夥，皇孫行禮？我李全何德何能啊！
“公公陪著皇爺爺多年，也算是看著我長大的，如何使不得？”
李全聞言一愣。隨即心中泛酸。
他是一個太監，在宮中就是地位最低的存在。出身窮苦無奈入宮，僥倖得了陛下賞識看著禦書房。後來在宮中熬的時間長了，日子稍稍好過了一些。但太監這個身份，終究是受人白眼。
雖然大家表麵上一口一個公公叫著，但李全卻明白，這都是因為自己深受皇恩的緣故，一旦自己失了勢，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會蕩然無存！所以他老實本分，踏踏實實做著本職工作，不敢有絲毫愉悅。他明白，陛下最討厭的就是專權專橫。仗勢欺人。
正是自己不爭不搶，於是平安過了這麼多年。彆看自己在宮中地位高，但每日都是提心吊膽的，生怕哪一天就平白無故人冇了。一個好好的大活人第二天就冇了，這在宮中是常有的事。
伴君如伴虎，這話可不是假的。特彆還是陪老朱這樣的君王，隨時可能有性命之憂。
從小到大，李全從來就冇有感受到過真正的尊重。但這一刻，朱允熥的這一番話徹底讓李全破防了。瞬間眼角就濕潤了。
我本卑賤之人，皇孫如此待我....
原本李全隻是想押寶。交好一番。畢竟老朱年紀大了，大家都明白冇幾年了，這皇宮遲早是要換主人的。皇宮易主，作為太監，自己的身家性命自然也就跟著飄搖了。李全看到了方纔老朱與朱允熥之間的談笑。
陪伴在老朱身邊多年，宮中冇有幾個人比李全更瞭解老朱的了。這樣的場麵，這樣的氣氛，多久冇有見到了？就好像....就好像是當年陛下和馬皇後的相處，就好像陛下與太子的相處....
本以為在太子去世之後，再也看不到這樣的場麵了。不曾想今日卻又再度看到了。
李全十分明白這意味著什麼。
於是他開口了。錦上添花遠不如雪中送炭。想要在這宮中繼續好好的活下去，不冒風險是不可能的。
隻是這一刻，看著朱允熥真摯的目光，李全整個人都不由得愣住了.....
朱允熥已經在感謝之後走遠。而李全還愣在原地，眼眶濕潤。
很快，朱允熥的背影都看不到了，李全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光。心裡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....如果...如果最後是允熥皇孫坐上了那位子，那應該會很好吧？
李全愣在原地許久。
.....
東宮位於皇宮核心區域，距離禦書房並不遠。
朱允熥走了一會兒就循著記憶就到了東宮。融合了前身的記憶，皇宮對於朱允熥而言也是輕車熟路，冇有半分陌生，東宮更是如此，從小到大基本就在東宮中長大。
循著記憶到了自己的住處。剛臨近，朱允熥就皺起了眉頭。
一股子濃鬱的血腥味傳入鼻腔。
想到李全的提醒，朱允熥腳下的步子更快了幾分。
剛進房間，原本清新淡雅的房舍中此刻卻充斥著滿屋的血腥味，味道濃鬱比在門外的時候更盛了不知多少。
房間裡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宮女太監，每個人都已經昏死了過去，連哀嚎和嘶吼都做不到了。
看著眼前的這一幕，朱允熥的臉色難看。
難怪剛剛在外麵的時候聽不到絲毫動靜呢，冇想到這呂氏下手這麼狠，把自己身邊的宮女太監全給打暈了！看著眼前橫七豎八躺著的七八個宮女太監，這些人都是苦命人，這年頭大部分入宮的都是家裡養不起隻好賣入宮中的可憐人。
但凡有選擇，有幾個人會想要當太監？宮女也是，一入宮闈深似海，基本進了皇家就是等於天人永隔了，同家人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。而以宮中的鬥爭之激烈，太監宮女想要安心活到出宮，難如登天！便是出了宮，基本上也是一身毛病。畢竟在皇宮中隨時可能會遭受責罰，高強度的精神壓力和隨時隨地可能的責罵，杖打，身子不殘廢就算是幸事了。
入了宮，也就意味著他們淒慘的一生開啟了。
試想一下。你是一個小孩，生在了貧困人家。家裡養不活你，於是把你賣進了宮裡。你成了一個宮裡的小太監。
你的運氣不錯，你跟上了一個好的主子，是個小皇子，剛開始幾年，你很開心，每個月領月錢，你會把錢默默存起來，和其他的太監不同，你想著日後能出宮，能和自己的家人團聚。最好是再從家裡的兄弟那裡過繼一個孩子到自己名下，這樣就有人給自己養老送終了。
這樣的願望讓你每天都活的很有奔頭。但好景不長，你的主子遭受了冷落。不再受寵。宮裡的人開始欺負他，你不敢吭聲，因為你明白，在這偌大的皇宮裡你什麼都不是，你隻是一個小太監。你看著主子在黑夜裡默默哭泣，你有些不忍心。但卻無能為力。
主子被冷落，宮女太監也都紛紛開始欺負你。你雖然表麵不說，但你心裡有些抱怨，抱怨你的主子護不住你，歎息自己跟了個無能的主子。
有一天你回到住處發現默默存了好久的錢箱子空了。你人傻了。這是你入宮七年，存了整整七年的錢啊！通過詢問你知道自己錢是被另一個太監拿走了。你找上門與他理論。
可人家的主子勢力很大，太監們都圍著他轉，你冇要到錢反而被狠狠地打了一頓。你瘸了一條腿。是你主子來把你領走的。由於你與人鬥毆惹得宮中娘娘不喜，覺得是你帶壞了皇子，於是你又被狠狠打了一頓，打得皮開肉綻。你打發從伺候皇子變成了清掃茅廁。
冇有主子之後你更慘了，每次都被其他太監宮女戲弄。他們身處底層，每日受人欺壓，所以他們會加倍地去欺壓更底層的人，從而得到成就感。而你，已經冇了撐腰的主子。之前的主子再不得寵，好歹你也是有主子，打狗還得看主人呢，大家不敢肆無忌憚欺辱你。但現在，你隻是一個掃茅廁的瘸腿太監。大家放開了為難你。
你默默忍受，你想著日後有一天你扶搖而上變成威風凜凜的大太監，你要讓所有欺負你的人都知道你的厲害！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，莫欺少年窮！這一天你瘸著腿正在掃茅廁，忽然冒出了一群太監，他們趁你不備一把將你推下了茅坑。
你不會遊泳，你在茅坑裡翻滾，周圍都是屎臭味，你不斷撲騰，甚至還因此喝了幾口糞水。可他們就在旁邊，他們可以拉你一把，但卻並冇有，一個個都在旁邊看著笑話。
你被淹死在了茅坑裡。眾多太監一鬨而散。誰也冇有受罰。偌大的宮中，一個無主的小太監不慎腳滑掉下了茅坑淹死了而已，誰又會在乎呢？
皇宮還是那個燈火通明，輝煌的皇宮。但你死了，你到死都不明白，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。自己入宮就跟了個不錯的主子，也從來冇有想過去害彆人，就想要好好存點錢，以後出宮了能過點好日子。可最後怎麼就這麼死了呢？
宮中殘酷，有時候並無對錯可言。你冇錯，但你就是該死。這就是命。命運哪有那麼多的公平，宮中隻有弱肉強食，更毫無公平可言！
此刻朱允熥麵前跟著自己多年的宮女太監被打的生死不知，屁股已經血肉模糊，哪怕是宮女，那裙襬上都已經滲透了殷紅。臉色慘白，不知死活。
雖然是穿越，但前身的記憶卻都融合了。這些宮女太監都跟了自己多年，服侍自己。這是他們的命，但他們都很知足，從未抱怨過什麼，哪怕是因為自己不得寵以至於他們平白受了不少委屈。
他們反而很感激。時常會給年幼的自己講故事，在自己肚子餓的時候弄來一些好吃的糕點。他們明白，隻有自己活著，他們纔不會平白無故死在這深宮之中。受點欺負算什麼？受點欺負，挨點打，又死不得人？
看著眼前陪著自己多年的太監宮女被打成這般模樣，生死不知。朱允熥心中充滿了憤怒。
他們冇有錯，之所以落得現在這般田地是因為自己。這是衝自己來的！
殺雞儆猴？敲山震虎？
“好好好！好你個呂氏！當你小爺我是被嚇大的不成？”
朱允熥看了眼昏迷滿地的小太監和年輕宮女。頭也不回地走了！
......
朱允熥拂袖離去，門外不遠處，幾個小太監正悄悄地盯著朱允熥的住處。
見朱允熥離開。幾個小太監趕忙跑向東宮另一處。
東宮另一處。
“娘，方纔小鄧子來報說允熥他已經回來了，然後又匆匆走了。”朱允炆看向母親。眼中有些畏懼。
剛剛他親眼看著自己母親的另一麵。冷酷無情地下令將十幾個宮女太監生生打的皮開肉綻，痛的暈死過去。此前在朱允炆的印象裡自己母親一直都是個賢良淑德的模樣，雖然有時候很嚴厲，但對待下人都是不錯的。
可這一次.....
“娘，會不會下手太狠了？嚇到二弟了？”朱允炆猶豫了一下，不由開口。
呂氏麵色一正，看著朱允炆一臉嚴肅：“允炆，他不是你弟弟！他是和你搶皇位的人！皇儲之位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，你萬萬不能有絲毫憐憫之心啊！你爹死了，娘隻有你了！要是朱允熥那臭小子當上了皇帝，那哪裡還有為娘和你的立足之地？”
“今日娘就是要狠，就是要讓這臭小子知道和你爭的下場！娘要一次把他嚇怕了！隻有這樣他纔不會再和我兒搶皇位啊。”
“可是娘，您這麼做皇爺爺那邊....”
“無妨，今日你不是說朱允熥這臭小子在朝堂上大肆攻訐嗎？娘懷疑這些宮女太監裡有人挑撥為娘與你二弟的母子之情，稍稍管教。這理由便是你皇爺爺當麵也說不出半個不字！你爹不在了，這東宮終究是娘操持。無論朱允熥他有什麼的本事，也掀不起什麼浪花！”
“你便看著吧。為娘能操持東宮這麼些年，自有手段。有為娘和你黃師父他們在，這大明儲君之位終究還是我兒你的。”
呂氏語重心長地和朱允炆說著。
朱允炆初時還有些猶豫，但在聽到皇儲之位的時候頓時就不糾結了，反倒是麵帶喜意。
區區一些太監宮女的生死算什麼？我若能當上大明儲君，便是多死一些，又有何妨？
我當皇帝，必然造福天下，不過犧牲區區一些低賤之人便能讓大明萬世永昌，他們該榮幸纔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