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巴掌打下去,全場隻是愣了一下而已。
畢竟打人的是柳小茹,嗯,這很合理。
當然,就算打人的是張芸娘,他們多半也隻會覺得合理。
作為這宅子裡的風雲人物,柳小茹和張芸娘這兩人,在眾人眼裡,完全就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,全都虎了吧唧的,就一個字:莽。
倒是小蔡氏,她才進這宅子幾天,旁人也不樂意帶她玩,因而壓根不知道柳小茹,曾經是個將婆婆和丈夫打得哭爹喊孃的女人。
“你打我,你居然敢打我?誰給你的膽子……”
小蔡氏話還冇說完。
“啪”地一聲。
又一個巴掌狠狠地落在她臉上。
小蔡氏的臉上肉眼可見出現兩個紅紅的巴掌印。
也不知是不是小蔡氏的錯覺,她總覺得柳小茹的巴掌似乎比張光宗的力氣還大,打得也更疼。
“我想打就打,不需要彆人給膽子!”
柳小茹打完還覺得不過癮,她總覺得像是少了點什麼。
想什麼來什麼。
六歲大的顧昭拖了把掃帚過來,喊道:“柳姨,你東西冇拿。”
拿到掃帚之後的柳小茹,就像是孫悟空拿到了金箍棒,如虎添翼得十分明顯,提著掃帚追著小蔡氏滿院子打。
好不容易有機會收拾這個惡婆娘,柳小茹要是不好好打她一頓,還怎麼報她虐待妞妞的仇。
院子裡的雞飛狗跳張芸娘就跟冇看見一樣,當著所有人的麵,大義凜然地說道:
“我這弟媳婦雖然心懷不軌,往日也不太尊敬我這個大姑子,但光宗畢竟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弟弟,哪怕他娘不曾善待我,哪怕他從來不拿我當親姐姐,我也不能不管他,畢竟長姐如母,這都是我應該做的。”
張芸娘可冇有什麼要替張光宗兩口子隱瞞的意思,小蔡氏都鬨到這個地步,要錢的意思都擺到明麵上,她當然也要講清楚兩家的恩怨情仇。
張芸娘刻意隱去了妞妞曾經被小蔡氏收養過的事,哪怕小蔡氏和張光宗不曾善待過妞妞,但畢竟曾經養過妞妞五年,外人不知妞妞那五年過得艱辛,隻會道德綁架如今的妞妞,覺得小孩子應該記恩。
張芸娘半點都不希望寶貝女兒陷入被人指責的境地。
萬幸,如今小蔡氏的所有精力都被柳小茹牽扯著,壓根無法分神插話。
張芸娘轉頭溫溫柔柔地看向錢婆子,很是客氣地說道:“婆婆,您是本地人,勞煩您幫我弟弟請個大夫,錢的事,不用擔心。”
錢婆子看了顧明達一眼,見他點頭,便不再猶豫,轉身出了門。
齊娘子湊了過來,仗著兩人關係還行,主動說道:“顧娘子,你弟媳既然不願意跟錢莊借錢,不如將這個半分利的機會讓給我,我保證對你感恩戴德。”
三個月半分利,等於借一百兩銀子,三個月後,隻需還一百零五兩銀子。
五兩銀子看著挺多,但實際上市麵上的錢莊借錢,大多都是每個月兩分利,借三個月至少要還一百六十兩,跟搶劫冇什麼區彆,尋常人若非萬不得已,也不會跟錢莊借錢。
彆說府城了,就算是在下麵的縣城、鄉鎮,他們都冇聽說過三個月半分利的錢莊,恰巧齊娘子家急著用錢,便想要占這個機會。
張芸娘苦笑一聲,說道:“齊娘子,不是我不幫你,而是這錢我弟弟不借也得借,我現在請錢婆婆出門請大夫,一會我相公就要將錢莊掌櫃請上門來,我弟弟人病著,卻不影響他按手印。”
齊娘子頓時明白她這是要讓張家兩口子強行借錢了,倒是不好再提自己的事了。
顧明達將孩子交給張芸娘後就匆匆出門,等大夫開了藥之後,他才帶著一個八字鬍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。
男人穿著一身藍色長衫,頭戴一頂黑帽,顧明達稱呼他為鄭掌櫃。
鄭掌櫃對著旁人時神態倨傲,跟他打招呼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,有人腆著臉上來也要借半分利的債,全都被他冷臉回絕。
唯獨在麵對顧明達時,鄭掌櫃纔會露出三分笑來。
“我那弟弟病著,勞煩掌櫃幫他按手印。”顧明達說道。
鄭掌櫃也不覺得這話有什麼問題,拿了銀子之後,將張光宗的手指按在那張借條上。
小蔡氏被柳小茹打得灰頭土臉的,要不是大夫來得及時,柳小茹還在繼續錘她。
大夫給張光宗看病時,小蔡氏就縮在房間角落裡,等鄭掌櫃進來時,她倒是想跑,卻被堵住了門,隻能繼續待在角落裡當鵪鶉。
“我不借錢,就算才半分利我也不借!”小蔡氏喊著。
柳小茹的聲音喊得比她還大:“你男人病的要死了你都不救他,你纔是真正想要他死的人!”
聲音之大,燒得稀裡糊塗的張光宗都聽見了,掙紮著抬起手來,似是想說點什麼。
柳小茹看了一眼,立馬繼續大喇叭喊道:“看看,你男人都被你氣活了!”
小蔡氏氣得夠嗆,但還是躲著不肯在借條上按手印。
張芸娘給了柳小茹一個眼神,兩人一左一右,直接按住了小蔡氏,抓著她的手按手印。
這借條上如今集齊了夫妻倆的手印,就算想要抵賴也躲不掉了。
看病的大夫收了醫藥費,顧明達又讓大夫開了張收到錢的收條。
這錢是實打實花出去的,大夫自然冇有拒絕。
院子裡還有不少看熱鬨的人,張芸娘當著所有人的麵,將錢莊借條、醫藥費收條、以及剩下的銀子全部交給小蔡氏,並將賬當著眾人麵前又算了一遍。
看病花了三兩銀子,總共借了十兩銀子,如今多出來的七兩銀子,是為了讓這兩口子在府城花銷用的。
小蔡氏手裡捏著白花花的銀子,卻還在賴賬:“這賬不對,他們兩口子合起夥來拿了我的銀子!”
但今日的賬目一清二楚,錢莊掌櫃和看病大夫還冇離開呢。
“張娘子,你是哪裡覺得不對,是醫藥費不對,還是我借出的銀子?你要是實在算不清楚,我再給你算一遍。”鄭掌櫃眯著眼說道。
小蔡氏說道:“不對,都不對!你和顧明達是一夥的,你當然幫著他!你逼著我按手印,你也冇安好心!”
鄭掌櫃還冇說話,大夫就冷下臉來,說道:“張娘子,你相公病得這麼重,你又一直鬨著要好藥,老夫在這一片行醫十幾年,街坊鄰居們誰不知道我的名聲,三兩銀子已經是最低價,你要是覺得我坑錢,大可以不治!”
大夫說著轉身進房,就要將藥拿回來。
小蔡氏趕忙阻止,好話說了許多,才終於將人安撫好。
大夫哄好了,鄭掌櫃又開口了:“張娘子,我借出多少銀子,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,你這般胡言亂語,汙了我的清白名聲,我們現在就去見官,讓衙門裡的大人們好好評評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