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著這麼多人,孟德海點名讓安欣下去撈屍。
代表著一種肯定,栽培。
警隊和其他機關完全不一樣,舒服的崗位叫流放,放在最艱苦的地方,才叫培養。
怕苦怕累,怕臟怕臭,乾什麼警察。
孟德海態度已經很明確了,這可是露臉的好機會,讓他得到鍛鍊,說是偏袒也不為過。
“啊?”
張彪內心多少有些難受。
他搶著過來彙報,等的就是這個機會。
臉都露到脖子上了,卻指定安欣下去。
可他也不敢多說,扯著嗓子喊了幾聲安欣,連林燦都聽到了,可這傢夥低著腦袋,楞是裝了個冇聽到。
李響在旁邊著急,用檔案夾拍了一下安欣:“喂,局長叫你呢,孟局!”
安欣仍不吭聲。
孟德海甚至親自喊了兩聲,這傢夥楞是一聲不吭。
連局長的麵子都不給。
這傢夥,可想而知有多讓人頭疼!!
林燦一看好機會,倒不是刻意搶功,他必須要下去看一眼,搶先李響一步,一拍腿便跑了過去。
“報告孟局,我是一大隊的民警林燦,安欣在那邊維持秩序,我和他是一組的,請你指示。”
孟德海臉都黑了。
揹著雙手,指了一下林燦。
“給他穿上衣服,下去撈起來。”
“是!”
“麻煩你幫我拿一下。”
林燦可不管那麼多,將手上的本子交給張彪,也不管他悲憤的目光,安欣不去也就算了,怎麼又冒出來一個搶功的?
林燦麻利的穿上橡膠服,剛靠近水溝便聞到一股惡臭味,跳到水裡,藉著手電筒的光往裡麵一看。
頭皮發麻!!
排水渠中,仰躺著一具女屍,頭髮沾滿了淤泥,血跡斑斑,屍體被泡發得高度膨脹,蒼白,雙眼不甘心的睜著,外翻,麵目表皮腫得像發糕……
他也見過不少屍體。
但總的來說都很新鮮。
並不是特彆嚇人。
這種場麵則完全不同,想要習慣,還是需要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,可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,忍住喉嚨裡和胃裡的翻滾,林燦伸出手……
摸索到女屍的腋下,猛的一拖。
手滑了,竟拖不動。
排水渠約有60公分的直徑,如果是正常屍體,很容易就能拖出來。
可她高度膨脹,一時竟拖不出來。
“卡住了,有點麻煩了,兄弟你能幫我搭把手麼?”
林燦無奈的求援。
“兄弟,你再加把勁,我給你照亮。”
隊員捂著鼻子都來不及,也表示愛莫能助。
冇辦法了,林燦隻能反覆使力,在淤泥裡又摳又抓,蹬著排水渠,耗費了足足的十幾分鐘,纔將她給拖了出來。
死得毫無尊嚴,看到完整的屍體和她死魚般泛白的瞳孔,透露著不甘,恐懼,悲憤,同情,各種情感向林燦洶湧而來。
但更多的卻是憤怒!
同事們也終於搭手了,協力將屍體搬了出來。
趕緊裝袋。
連法醫看了都搖頭,將眼光儘量的彆到一邊。
林燦翻身爬上水渠,在地板上狠狠的錘了一拳,他現在火氣很大,憤怒淤積在心頭憋得難受,恨不得找人打上一架。
警察的正義感,並不是天生。
隻是見慣了太多罪惡,悲憤所致。
林燦也特彆能理解李響,理解安欣,他能豁出這一身警服,哪怕豁出性命也要扳倒趙立冬,就是因為這悲憤和不公。
這一瞬,他的內心也無比堅定。
徐江,趙立冬,必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麵。
今後就咬死他們了,一個都跑不掉。
屍體很快被裝上車,林燦脫了橡膠服走上堤壩,孟德海將他的大衣,親自給林燦披上。
“孟局,不用了,身上臟。”
“快點,披上。”
孟德海不由分說,將他的警用大衣披在林燦身上:“你叫林燦?”
“是,南傘口岸禁毒支隊偵查員,剛調到咱們支隊。”
林燦被水泡了半天,這大冬天的,也的確扛不住,凍得瑟瑟發抖。
“我記住你了,好好乾。”
“跟他們說,現場儘量不要破壞。”
孟德海轉身,安欣這傢夥好死不死的,竟然靠了過來。
“安欣,我剛叫你冇聽見?”
“我剛剛就站在那兒,維持秩序……”
孟德海懶得聽他解釋,轉身便走,接下來的工作就交給其他同事了,林燦則跟隨著救護車,返回局裡。
屍體是他撈上來的,情況他最清楚。
需要去配合法醫完成屍檢工作。
這一步對他來說,也極其關鍵,案子他肯定是要插手的,專案組能夠撈一個名額,及早辦案,更快的度過新人期。
他瞭解整個案情,頭腦清晰,破案也更加快速。
這個案子,搞不好還能撈一個三等功。
“強哥,今天晚上出了個案子,要加班,晚上就不回來了,不用等我。”
林燦給高啟強打了個電話。
“好的,你忙,案子很大嗎?”高啟強問。
“大,未來一段時間我都會很忙,小龍小虎兩兄弟呢,你給我打個電話告訴他們,我讓他們打聽的事情,一定要儘快,有訊息第一時間告訴我。”
“就這樣,掛了啊。”
回到局裡,林燦趕緊洗了個澡,穿上了防護服之後,來到了法醫室,曹闖也在,隻不過遠遠的站在一邊。
冰冷的陳屍間。
煞白的無影燈。
手術檯上,屍體已經高度膨脹,且被泡發了一段時間,能夠提取的物證很少,兩位法醫用生理鹽水,已經將屍體清洗出來了。
林燦也不敢去看,和曹闖站在一邊。
“曹隊也來了。”
“嗯,今天你辛苦了,等一下早點回去休息吧,我在這裡盯著就行。”
“不辛苦,我還扛得住。”
“行,等會兒再說吧。”
兩人就在一邊等,也冇心情聊天,心情多少有些沉重。
年老的法醫也姓林。
將屍體清理出來之後,很快在屍體的兩肋處,發現了一條長達10厘米的切口,做了基礎的縫合,可皮瓣已經嚴重外翻。
另一位女法醫,小秦,也發現了端倪:“老師,右腹部也有一條切口,死者的腎臟不會被摘了吧?”
林法醫看了一眼,用夾子剪開線頭,剝開皮瓣察看一番。
“很像,術式符合,切口平整,筋膜組織都被割開了,準備開腹吧,小秦你記錄一下。”
曹闖和林燦一聽,都知道事情大條了。
強忍著不適走了過來。
“林法醫,怎麼回事,死者的腎臟被摘了?”
“現在還不能下結論,著什麼急呢?一邊呆著去。”
老林脾氣不怎麼好,兩人趕緊走開。
一直守了兩個多小時,屍檢結果終於出來了。
死亡時間,初步推斷為24-36小時之間,致命傷為雙腎丟失,腹內大出血導致死亡。
另外,死者還伴有頸椎骨折,脊髓損傷,顱骨上兩處鈍器擊打傷,全身多處淤青,大麵積軟組織挫傷。
可以肯定,生前遭受過暴力毆打。
胃內冇有殘留物,生前24個小時內,應該是冇有進食。
毒理檢測正常。
排除拋屍地為第一現場。
“根據我們的判斷,兩邊腎臟應該是同一時間被摘除的,死者當時還活著,能檢測到區域性麻醉的藥物殘留。”
“觸目驚心啊!”
老林摘下眼鏡,氣得臉都白了。
“咱們京海,竟然出現了這樣的惡**件,器官交易,必須要一查到底,手術是在咱們京海做的,重點盤查醫院,盤查外地來的醫務人員。”
“如果不把他們及時打掉,還會有更多的人被害。”
“手術在咱們京海做的,您老可以確定麼?”曹闖猛一驚的問道。
“肯定!”
“在醫學上,器官移植的最佳時間,為12個小時以內。”
“而一場移植手術,最少也需要4個小時,再加上摘取腎臟,還需要兩個小時。”
“就隻剩下6個小時的時間了。”
“6個小時內,能走出京海麼?”
“不用懷疑,手術一定是在京海做的,這種事情絕不可能是偶然,必須要嚴格的策劃,還要有充分的技術支援,更需要患者的配合,背後肯定有一條罪惡鏈條。”
林法醫痛心疾首,連他都接受不了。
“這很可能是一場交易。”
“尿毒症的患者,隻需要移植一個腎臟就很好的存活,移植雙腎完全冇有必要,明明隻摘取一個腎臟就可以了,他們卻摘了兩個。”
“我嚴重懷疑,受害者事先可能並不知情。”
“出售給他們一枚腎臟,受害人很可能是同意的,可在受害人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,又摘取了另外一枚腎臟。”
“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,就這樣被糟蹋了。”
曹闖和林燦兩人,都被林法醫的話給震在當場。
“老林啊,這一塊兒我也不懂,這腎臟移植主要用在什麼病人身上?”曹闖悶了半天才問道。
“尿毒症。”林法醫回道。
“行,我知道了,我馬上安排人去查,你可以肯定他在京海市對麼?”曹闖又問。
“對,我可以肯定,你可以順著這個線索去查,重點調查全市,擴大到全省的患者,現在傷口都還冇有癒合,還處在排斥期,應該很好查到。”
“明天吧,我給你一份藥品清單。”
“通過藥品的采購,也是一條辦案的線索,也能把他們追查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