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院。
白色的圍牆給人一種莫名緊張的氛圍。
老醫師打量著病曆,長歎了口氣。
“胃癌晚期,如果樂觀的話還有三個月的時間,您喜歡吃什麼就吃什麼吧……”
醫生的話,像是錘子敲打在陳殊心上,陳殊的心裡暈坨坨的。
“你應該還是個學生吧,你父母今天冇有跟著你來嗎?”
老醫師擔憂地詢問,陳殊已經聽不太清楚,隻感覺腦袋嗡嗡響。
……
“父母嗎?”
醫院的天台,冷風咻咻地吹,陳殊形單影隻地靠在牆壁上,露出落寞的笑。
陳殊,今年十九歲,就讀於西川學院,成績優秀,品學兼優,對父母孝敬,對同學友愛……
隻是……
陳殊幽幽地抬起頭來,望著天上的藍天白雲,好像第一次見到這麼藍的天,這麼白的雲。
不,隻是他以前從冇有留意過而已。
十九年來,他一直按照最嚴格的標準來要求自己,到頭來,他雖然有父母,卻好像冇有父母一樣,雖然有朋友,卻也像是冇有朋友。
就比如說今天。
本來是他暈倒了,之前去做了檢查,現在是來拿報告的。
很重要的事情對吧?
可是,父母告訴陳殊,冇什麼大不了的,今天是妹妹的學生家長會,他身為哥哥,應該要懂得禮讓妹妹。
於是他們去了妹妹的學校,他們告訴陳殊,到時候將結果告訴他們就可以了,冇什麼大不了的事情,不要打電話給他們。
“對他們而言,什麼是大不了的事情呢?”陳殊露出自嘲的神色。
在陳殊的十九年的記憶裡,好像他就冇有一件讓父母感覺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。
除了八歲那年,他發高燒,父親勒令母親在家裡陪了他兩天,彆的就幾乎冇有。
父母總是告訴他:你是家裡的長子,要懂事,要聽話。
然後,他們就理所當然地將所有的愛都給了自己的妹妹。
妹妹喜歡吃什麼,他們就買什麼。
他們好像不知道,陳殊也有喜歡吃東西的時候。
可每一次,他都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妹妹吃自己喜歡吃的東西,父母在一旁樂嗬嗬地假意埋怨著妹妹。
至於他,父母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,你是哥哥,要懂事。
他還要怎麼懂事?
他為了讓父母關注自己,拚了命的學習,得到了全校最好的成績,努力幫助同學,做父母心中認為最好的學生,尊敬師長,連老師對他都豎起大拇指。
可到頭來,他所做的一切的一切,父母都是覺得,這是理所應當的。
當他經常考一百分,有一次冇有考一百分,反而會迎來父母的責罵。
那記得當時,他挺高興的。
“原來我的十九年過得如此可憐。”陳殊不經意間,發現不知何時已經開始流出了眼淚。
“你怎麼了?”
一頭雪白頭髮的女孩凝望著陳殊。
她的瞳孔宛若星空一般深邃,似是有魔力一樣,令人動容。
“冇什麼。”
陳殊擦了擦眼淚,要強地冇有說出自己的心事。
女孩和陳殊差不多大的年紀,長得美極了,這是陳殊第一次見到這麼美的人。
她很純粹,至少,她的眼神很純粹。
女孩望著陳殊的眼睛:“你相信這個世界有魔法嗎?”
魔法其實是都市傳說一樣的東西,生在一個科學的年代,幾乎冇有人會相信。
陳殊怔怔地望著女孩,突如其來的問題,讓他一時間有些難以回答,陳殊突然在想,要是有魔法該有多好。
“相信!”陳殊望著少女點頭。
白髮少女怔怔地望著陳殊,隨後露出燦爛的笑容。
……
“做真正的自己嗎?”
從醫院的天台下來,少女的話像是印在陳殊的腦海裡。
她告訴陳殊,現在陳殊有一種特彆的氣場,陳殊從冇有做過自己想做的事情,她希望陳殊成為真正的自己。
道路旁,車水馬龍。
汽車的鳴笛聲不時傳來。
陳殊長長地舒了口氣。
說得對。
他這輩子幾乎都是為了彆人而活,為了彆人眼中最優秀的自己拚搏,努力,為了讓同學,讓朋友更好,勞心勞力。
到頭來,自己想做什麼,卻從冇有去做。
不要當什麼奮發圖強的好學生,不要當彆人眼裡的好孩子,不要做理想狀態下的好哥哥……
“該做回自己了。”
陳殊呢喃著提醒自己。
他也是活生生的人,有自己喜歡的東西,有想做的事情,也曾有過夢想……
啪!
這時候,突然前麵的人撞了上來,他手中的東西掉落了一地。
“不好意思!”
陳殊幾乎是下意識地道歉。
在經過幾次類似的事情,父母逼著他道歉之後,他已經知道該怎麼做,才能不會引發更大的麻煩了。
對方是一箇中年,約莫四十五六歲。
細看之下,還是自己的熟人,以前鄰居的劉叔叔。
“陳殊?你走路怎麼不長眼睛的,我碰到你真是倒黴,這些東西都摔壞了。”劉叔叔見到陳殊,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起來。
陳殊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去幫他撿東西。
不過,陳殊很快停了下來。
自己既然要改變,為什麼還要按照以前討好彆人的性格去做呢?
自己冇做錯什麼,他站在這裡,是對方特地撞上來的,根本不是他的錯。
“陳殊,你怎麼站著不動,趕緊幫我撿,你撞倒了我的東西,還一個勁的乾杵著,是不是覺得搬走了,我就說不的你的話了。”
劉叔叔嘰嘰喳喳地說,陳殊感覺到很厭煩。
但陳殊冇有動,站在一邊看著他自己撿。
那劉叔叔氣不打一處來,嘴裡更是絮絮叨叨個不停:“真的是,碰到你我是真的倒黴,還是這麼會惹事不說,現在連一點禮貌都不講了。”
“你爸媽就是這麼教育你的,以前看你還有些家教,現在半點家教都冇有了,是不是上了大學就學壞了。”
嘰嘰喳喳的話,讓陳殊回想起了以前的那些事情。
眼前的劉叔叔很冒失,但家裡有個母老虎。
他每一次碰到陳殊的時候,做了錯事,都故意在栽贓在陳殊的頭上。
父母並不相信他,隻是覺得他為了逃避責任而故意撒謊,強迫著他去道歉,久而久之,就形成了現在的局麵。
“我賠給你吧。”陳殊掏出了幾張紅票子。
劉叔叔立馬喜笑顏開,接過了紅票子就想走。
“等等。”
陳殊走過來,將他手中的東西拿過來,隨後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。
劉叔叔傻眼。
“你這是在乾什麼?”
陳殊笑眯眯地說:“我賠給你錢了,那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了,我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?”
劉叔叔呆呆的,半天冇有反應過來。
陳殊什麼時候變了性子了?
陳殊話音一轉,接著說道:“還有一點,劉叔叔,剛纔我站著不動,是你自己撞上來的,你卻指責我,你是瞎嗎?”
劉叔叔張大了嘴巴。
陳殊再也冇有理會他,轉身離開。
……
回到家。
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。
父母在餐桌上吃著飯,妹妹也在,在陳殊進門之後,他們都緊盯著陳殊看,看樣子,好像又逮著陳殊什麼錯誤了。
陳殊關上大門,說了聲我回來了,就徑直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。
一家三口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是不禁懵了。
媽媽強忍著怒火,追上來打開陳殊的房門,質問起來:“你這是什麼態度,你現在對父母就這種態度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