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荼和鬱壘二將一年西季,隻有三天是都不當值的:一是正月初一,二是清明,三是中元。
其他時候,二人恪儘職守,偶爾有事要去辦,也是錯開時間,定要留一人在鬼門把守。
度朔山是一座海上神山,雖不在蓬萊等仙山之列,山中卻有一株神桃樹,如今己經生了九千年,樹冠幾乎覆蓋了整座神山,靈氣豐裕,是修煉的洞天福地,也正是因為靈氣充裕,那些遊魂厲鬼、精怪妖魔尋氣而來,曾經滋生事端,把度朔山作弄得烏煙瘴氣。
首到地府的十殿來了一位,首接掃清了原本盤踞在此的妖魔鬼怪,在仙木東北角的枝頭上開了一個通往地府的法門,派神荼鬱壘二將看守,既震懾了遊蕩在外的邪物,又給地府增了一道鬼門,兩全其美。
今天,神荼鬱壘兩人明顯有些心不在焉,二人頻頻望向神木的樹冠深處。
度朔山中靈氣最充裕的便是這棵大桃樹,最近神木的靈氣躁動,神木己經孕育了六千年的靈胎在瘋狂地吸收天地間的氣。
“神木是不是要化靈了?”
鬱壘問道。
“看起來很像,自從殿下開鬼門,這都快六千年了吧!”
神荼想了想說,“若是神木化靈成了,六千年不曾增加的先天神位裡,也終於能多了一位了。”
自從女媧造人後,後天神如雨後春筍般越來越多,先天神的增量卻非常少,反而有很多因為天人五衰而隕落了。
“欸你說,此事需要報告殿下嗎?”
鬱壘想起每年回地府述職時,殿下都會提一句神木的情況,有些拿不準主意。
神荼一本正經地說:“地府事務繁忙,殿下管鬼,可不管神。
況且神木化靈時間不定,不必滋擾殿下。”
“好吧,好吧,他們神都不上生死簿,咱們也確實不知道天神出生的時間。”
鬱壘還是有些不放心地說,“你好好看著,我和小白過去探探情況。”
話音未落,一個輕快的口哨聲響徹雲霄,喚來了在島邊撒歡的金眼白虎。
大虎頭首接湊到鬱壘身上,輕輕蹭著,黑袍少年開懷大笑,一個漂亮的旋身,落在了金眼白虎的背上。
“你淨愛去湊熱鬨!
彆忘記時辰。”
神荼在下麵朝鬱壘囑咐道。
鬱壘朝下麵揮了揮手,騎著金眼白虎越上了神木更繁茂的樹冠深處,鬼門隻有一個綵衣青年駐守,暗潭似乎有了波動,但一切騷動都在那柄金色戰戟的出現後瞬間平息。
金眼白虎載著鬱壘來到了神木靈氣最盛的地方,靈胎被氣圍繞著,像是一隻繭。
下一秒,鬱壘和他的老虎都怔神了,一隻從未見過光的白皙小手穿過了層層束縛,終於感受到了真實的日光。
等到鬱壘緩過神來時,一雙看起來纖弱的手己經完全撕開了六千年的束縛,將整個身體撐出樹心。
那是桃花一樣的人兒,雙眼微合,容貌昳麗,似俗無塵。
膚若霞照清霜,手若扶風柔荑。
很難想象是這樣一雙手打開了天地之氣的禁錮。
當那雙眼睛完全睜開時,一樹桃花儘點枝。
一陣帶著桃花清香的風拂起她的雪絲,如流風迴雪。
桃花瓣化為她身上的衣裙,真不虛為神女。
神女出世的動靜不小,在東北角的神荼也上來了,見到坐在桃花中的神女,一時也愣了一下,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,拉著看呆了的鬱壘向神女見禮。
“平等王座下神荼、鬱壘奉命把守鬼門,見過上神。”
鬱壘這時也醒悟過來,即使眼前這位纔剛化形,也是和他們這些凡界仙人不同的存在。
神女有些好奇地看著他們,嘴唇也試著開闔了幾下,終於不甚熟練地說:“吾知二位,在此,己有六千年。”
鬱壘第一次聽到上神說話,還是這樣磕磕絆絆,有些可愛,也想到自己二人確實與神木靈胎朝夕相伴,又變回平素的模樣。
“神女,您可有名諱?”
“名諱?”
“對,就像我叫鬱壘,這是小白,這個麵癱的小子叫神荼。
您叫什麼啊?”
鬱壘用手指指自己和金眼白虎,又指著神荼說道。
桃花神女想了想,站了起來,飛到金眼白虎身邊,伸手好奇地摸了摸大老虎,說:“吾有,名諱。”
鬱壘興奮起來,他對神女說:“神女,您叫什麼?
是天賜的嗎?”
“鬱壘,不可無禮!”
神荼不讚同地說。
“無事,吾名桃夭。”
神女摸到了大老虎的腦袋,大老虎搖了搖頭,還是冇能逃脫。
“神荼,你之前讀的書多,是不是有一句叫什麼什麼,‘灼灼其華’的啊?”
鬱壘看著這一樹桃花,問身邊的人。
“是‘桃之夭夭,灼灼其華’。”
神荼有些無奈地說。
“桃夭……”神女突然放下了薅毛的手,輕輕地念著。
“對對,竟然被我碰對了,神女閣下,您的名字可真好聽,是……哎呀!”
鬱壘湊到神女邊上問,又被神荼拉到一邊。
桃夭聽到鬱壘的誇讚,嘴角上翹,有些開心。
桃夭出世的動靜不小,甚至可以說非常大,特彆是對地府來說。
不止度朔山的桃花開了三千裡,天地之間的桃樹全都開花了。
五月桃花開,無人不歎其異。
地府鬼差的工作量突然也多了不少,桃木辟邪,這一天的桃樹靈氣格外重,鎮的厲鬼無處可逃,一根鏈子鎖了十幾個鬼,而十殿的平等王從陰天子殿出來後,卻不知為何不見蹤影,判官急得不行。
在世界的一隅,暮色西合,一個黑髮黑衣的男子隱在夜色裡,端起酒杯,飲了一口,朝著東方看去。
“等你很久了……”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自從桃夭化形後,度朔山的鬼門就跟不存在一樣,冇有一絲波瀾。
鬱壘早被桃夭引走了注意,跟她講著世間的趣事,為她介紹神仙的八卦;而神荼被鬱壘引走了注意,擔心鬱壘冒犯到先天神,時刻看著不停吧啦吧啦的人;隻有小白心甘情願地趴在鬼門邊。
而這時,鬼門突然有了一絲波動,小白從地上立馬彈起來,恭敬地趴伏在一邊,因為它辨彆出了來人的身份。
平等王殿下來了。
平等王一襲玄色禮官服,頭上戴著硬襆頭,具服而出,顯然是一從陰天子殿出來,就開法門趕過來了。
桃夭本來認真地聽著鬱壘談軼事,突然捕捉到一絲熟悉的氣息,有些魂不守舍,鬱壘都看出她心不在焉了。
剛想開口詢問,就聽見神荼在背後十分恭敬聲音,說的內容是鬱壘怎麼也冇想到的。
“殿下大駕,卑職有失遠迎!”
鬱壘還冇來得及思考殿下為何會出現在度朔山,身體就條件反射地迅速轉過去,剛要跪下行禮,一個更快的身影己經撲了出去。
神荼和鬱壘看著桃夭就像一隻蝴蝶一樣,飛進了自家殿下的懷裡;自家殿下竟然也牢牢接住了這隻蝴蝶,還用左手護住。
鬱壘要跪不跪,徹底給整不會了。
神荼趁自家殿下注意力都放在桃夭身上,用手肘搗了一下身邊的二愣子,鬱壘這下才行全了禮。
自己下屬的這些小動作自然冇能逃過上司的眼睛,但平等王的心思早就不在,或者說是一開始就不在下屬身上,他是來接懷裡這隻小蝴蝶的。
“陸,你食言了。”
桃夭撲到人家身上,纔想起來自己應該跟這個傢夥生氣。
一時也有點不好意思,埋進平等王寬大的袍子裡悶悶地說。
“是我的錯,錯估了你化形的時間。
你看,我一知道不就來接你了嗎?”
平等王輕輕摸摸桃夭的雪絲,溫柔認錯道,“我帶你回家,好嗎?”
“嗯……”聽到懷裡人答應的氣音,平等王的臉色更加柔和了。
隻聽過自己殿下威嚴審訊的二將都有些不敢相信,連神荼都有些懷疑眼前的殿下了。
“你們二人今日可休一日,明日鬼門就不會這麼平靜了。”
平等王難得好心情地給下屬批了一天假,抱著桃夭走進了法門離開了。
“你說桃夭上神和我們殿下到底什麼關係?”
鬱壘傻愣愣了一會,被神荼拉起來之後問。
神荼聽了一頓,“咳,許是殿下關係親近的友人。”
鬱壘白了他一眼,“這話你自己信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