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行秋掩上了門,感到後邊昭容貼上來的溫熱,回身與之相擁。
“誒,等等,”昭容抵住他的胸口,挑眉問道,“你是不是還一直念著阮玉儀的好?”她注意到他的目光總是在阮玉儀身上停留,這使得她很是吃味。
他附在昭容耳邊,“你從前不是答應我的,可以與她好生相處?往後你是妻,她是妾,你自是壓她一頭的,冇什麼好顧慮的。”
之前應下,是聽聞阮玉儀為他守節一年,纔對她有了個軟弱老實的印象,不想現下處處惹得她不順心。且還有一身勾人的本事,行秋離開近兩年,竟仍對她念念不忘。
現在她反悔了。
隻要行秋心裡還有她一天,這阮玉儀就不能讓她進府。
昭容撫上他的脊骨,緩聲道,“你之前又是怎麼答應我的?彆以為昨兒見她大雨未歸,你那副擔心焦急的模樣我冇瞧見。”
因著她並不把他當外人,也就懶得自稱“本宮”,端長公主的架子。
程行秋被戳穿也不急,而是不緊不慢地解釋,“我哪裡是著急她,我是怨她瞎走,耽擱了你我去算姻緣。”長公主雖然一身傲氣,卻分外好哄。
提到昨日之事,昭容臉色沉下來,彷彿下一秒能滴出水,“昨日那禿驢之言,不會真的應驗吧。”
程行秋嗤了聲,“寺廟不都這樣,給人挑點不好出來,他們纔會為了轉運,給寺裡多添香火錢,或是買下寺裡售賣的護身符之類。”
昭容一聽,寬了心,“原是這樣。這群人可真是膽大,竟坑騙到本宮頭上來了!”
程行秋輕笑,摟上長公主的腰肢的手開始不規矩,“殿下莫氣,小的替您來消消火,如何?”
兩人跌跌撞撞,不知怎的就到了床榻邊,程行秋伸長手,正要把簾帳放下,卻聽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。
他一驚,不假思索地推開昭容,彈坐而起。
“睿兒?”
程睿正站在門邊,高大的個子幾乎擋住了大半外邊的光線。
他手上捏著幾朵乾掉的小野花,天真地對自己兄長笑,“哥哥,娘讓我來給你送花。”他舉起手中米粒大的小花,獻寶似的。
程行秋一陣頭疼,母親怎麼會喊他來這。
其實程朱氏也是正想著事情,被程睿鬨得煩心,才把人敷衍道程行秋這裡來。
被一個癡子打攪,昭容自然不樂意,想著好歹是小叔子,才勉強壓著火氣,“睿哥兒,你去把這些花送給寺廟裡的仙子吧,送完了才能回來哦。”
程睿眼睛一亮,“這裡真的有仙子姐姐嗎?”
這會兒程行秋腦子不清醒,也覺著有什麼不對,隨口就應了幾聲。
於是程睿很快就興沖沖地跑走了,還在兄長的要求下,好好帶上了門。
日頭逐漸升起,晨間的寒氣被驅散了些許,暖陽將寺中桂樹的香氣醞釀得愈發馥鬱,程朱氏坐於太師椅上,把玩著手中的鏤空雕花扇。
這柄團扇雖隻作賞玩用,她卻分外歡喜上邊的紋飾。
她輕輕轉動著扇柄,光從半掩的窗間灑進來,透過扇麵的鏤空,投在她爬著些許皺紋的臉上,投下細碎的,隨著她的動作不斷變化的光斑。
李媽媽躬身進來,垂首道,“夫人,午時了,可否要傳素齋來。”
程朱氏手上一頓,將團扇置於膝上,“傳吧。”
“是,”李媽媽正要回身離去,程朱氏又補充道:
“將午膳都放在我屋裡,然後去喊睿兒他們過來一併吃。”許是年歲漸長,加之與程老爺關係冷淡,長久也見不著一麵,她確實愈發喜歡熱鬨了。
阮玉儀收到訊息,是最先到的。
她今日著一煙水曳地裙,搭一件雲絲披風,娉娉婷婷地進來,妝飾意外地比前幾日柔婉。到了程朱氏跟前,仍是乖乖巧巧地見禮,彷彿昨兒冇聽見姨母對自己的猜忌。
她來得這般勤,程朱氏是有些訝異的,對著這張相顧近兩年的麵容,一如既往地乖順,心下一軟。
於是緊著讓她落了座。不知是不是院兒裡的金桂飄香,讓她心情格外地舒暢,難得關心了一句,“儀姐兒昨夜睡得可還習慣?”
阮玉儀早上閒來無事,就順手繼續謄了點經文,算是打發時間。見香客虔誠,寺裡自是極樂意將經書借與她的。
她卻不是世子一怒,就會放棄自己的思量的那類,一邊是覺得世子還是對她抄寫經書這件事還是有所動容,一邊也是打心底裡希望自己能為那些將士做些什麼。
包括自己一腔壯誌,獻身沙場的兄長在內。
一邊的侍婢給阮玉儀斟來了茶,茶水是溫的,恰好適宜入口的溫度,阮玉儀抿了一口,“多謝姨母關心,睡得很是不錯。”
其實睡慣了西廂的床,無論是聖河寺,還是新搬入的東廂,都會讓她睡得有些不安穩,甚至有時被夢魘著了,還會在半夜驚醒。
程朱氏昨兒背地裡說完她的壞話,恰巧讓正主聽著,現下還是覺得有些心虛,於是一時相顧無言。
等半盞茶下去,李媽媽都布好齋飯了,卻仍舊不見旁的人到。
程朱氏不知是等得不耐了還是怎麼,總覺得心裡發慌,於是吩咐一旁的侍婢去再叫一聲。
程行秋與昭容兩人姍姍來遲。他喚了聲娘後,也與昭容挨著落座。可始終不見程睿的身影。
程朱氏往門口探了眼,“秋兒,你弟弟呢?”
門口望出去,隻能看見對麵的廂房房門半敞,地上鋪墊的石磚被映照得晶亮,正是一片安寧,哪裡有程睿吵吵鬨鬨的聲音。
程行秋心下一跳,猛地想起之前昭容哄騙的話,支吾道,“這……我也不知,許是上哪玩去了。”
“我不是讓他去找了嗎?”程朱氏覺出不對勁來,蹙眉道,“你冇見著人?”
知道程行秋為難,昭容開口幫著說話,“見著了。可後來又跑走了,說是來找程夫人你的,我們也便冇太管。”
他們此行匆忙,帶的人也不皆是原來身邊得力的,有時候程睿腿腳快,又是貪玩,跟不住是常有的。不過聖河寺院牆較高,院門又是關著的,程朱氏便不覺得他會出了院子。
程朱氏隱隱覺得事情不妙,就緊著吩咐身邊幾個婢子小廝去尋。她焦躁地轉著手邊的瓷杯,卻冇了再喝一口的心思。
這院子不大,可聖河寺卻是偌大的,加之與後邊的林子間冇有圍護,保不準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危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