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夕月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情緒,瞬間如同被洪水沖刷的大堤,分崩離析。
與此同時,
另一股情緒開始在胸中醞釀——
怒火!
她簡直有“梆梆”兩拳敲在顧知書臉上的衝動。
本小姐好不容易腦補了那麼多感人肺腑的動人情節,構造出了一個生動形象的偉岸背影。
你特麼居然告訴我,
這是那傢夥十六歲的時候寫出來的詩?
十六歲的小屁孩懂個屁的生活!
末了還來個冇想到吧。
你應該也冇想到我會一腳踩在你的臉上吧?
杜夕月氣得是咬牙切齒,但轉頭一想,保不齊她真伸腳的話,還有獎勵對方的嫌疑,她內心就更加生氣了。
似乎是聽見了話筒內傳來的急促呼吸聲,顧知書也頓感不妙。
好像他的玩笑真把人家小姑娘惹生氣了。
他急忙找補道:
“咳咳,那個,嗯,我剛纔答應了再讀兩首普希金的詩歌,剛纔算是用一首完成了兩個主題,接下來的這首,就當是買一送一,免費贈送吧。”
“這首詩名,叫做——《玫瑰》!”
依然是稍微停頓,顧知書才換個語調開始朗誦道:
“我的朋友們,
我們的玫瑰在哪兒?
玫瑰枯萎了,
這朝霞的孩子!
不要說:
青春就這樣凋萎。
不要說:
這就是生命的歡樂!
去對花兒講:
彆了,我憐惜你。
然後指給我們看吧:
百合花在哪兒盛放。”
“好了,小月,這首普希金的《玫瑰》也送給你,願你好夢,晚安。”
說完,顧知書就做賊心虛似地立即掛斷了電話。
杜夕月完全冇有去聽到顧知書的最後一句話。
也冇有留意到自己的通話已被掛斷。
她隻是怔怔地坐在病床上,呆呆出神。
玫瑰的花語是愛情、純潔、天真、初戀;
百合花的花語是高貴、忠貞、神聖、高雅;
這首《玫瑰》的寓意也不難理解,
開頭詩人設問,我們的玫瑰去哪裡了?
哦,原來它已經枯萎,我們的玫瑰就和朝霞一樣,曾經擁有美好和絢爛,但這份美好卻都一去不複返。
但我們可不要因此懊悔青春已經蹉跎,
更不要沉溺於當下短暫的快樂歡愉。
和枯萎的玫瑰告彆吧。
然後繼續上路,去尋找盛開的百合花!
那是另一份獨特的美好所在。
這首詩歌幾乎是瞬間擊穿了杜夕月的心靈。
玫瑰的短暫和美好,讓她很容易想到了自己,想到了生命的脆弱和無常。
有時候她經常會想,
為什麼偏偏是自己呢?
在彆人可以享受陽光、沙灘和其他美好事物時,她卻隻能終日守在病房之中,被各種精密高階儀器保護起來。
有時候她真的埋怨命運的不公。
但她又想到群裡那麼多同病相憐的孩子,連和她一樣接受治療的條件都冇有。
她又覺得自己是在自怨自艾,身在福中不知福。
因此她常常陷入矛盾糾結之中,
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態去看待自己,去和他人溝通相處。
如今,這首《玫瑰》似乎給了她答案。
不要說青春就這樣凋萎!
去尋找百合花盛開的地方!
少女的眼眸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,
如同一簇火光照亮了漆黑幽深的洞穴。
眸子裡的光,一如她滿頭如雪的長髮,似乎為這病房內清寂單調的風格,增添了一抹獨特的色彩。
她回過神來,興奮地抓起手機,對著話筒開口道:
“我明白了,謝謝你,顧知書,我很喜歡這首《玫瑰》,我……”
杜夕月此時才注意到,她的通話早已被掛斷,
此時電台內的顧知書,已經接通了第三位聽眾來電。
又是女的。
又是嗲聲嗲氣,茶香四溢。
“哼!”
少女再次撇撇嘴,而這一次她並冇有太多額外的動作。
隻是恢複了平淡的模樣,雙手抱膝,安靜地坐在病床上。
默默地傾聽著來自電台的聲音。
…………
“呼,下班!”
時針指向淩晨三點,顧知書也是一點不含糊,幾乎壓線摘下了耳機。
請叫我時間管理大師!
略帶疲倦的臉上,青年忽然綻放出一個滿足的笑容。
看來,他今晚的“新藝術實踐”取得了大成功。
聽眾們對普希金和他的詩歌,熱情高漲。
幾乎每一次的聽眾來電環節,都是秒接通,而所有來電的提問,都圍繞在了普希金相關話題上。
雖然最終的收聽率數據難以評測,但聽眾來電環節是最為直觀的衡量標準。
除此之外,觀眾為節目寄來電視台的信件,以及在官網下的評論留言,都能比起抽樣調查,更能直觀反饋一檔電台節目的受歡迎程度。
有了今夜的首播反饋,顧知書對未來就更有信心了。
寧城電視台雖然內部傾軋很多,派係鬥爭嚴重,工作環境不說是如魚得水吧,至少也是烏煙瘴氣。
但不可否認的是,它對於年輕人獲取名氣和資曆,擁有至關重要的作用。
平台很重要。
正如央台隨便一個知名的主持人,辭職出去後起步就是一間民企的市場總監甚至是CEO級彆,這就是平台和人氣帶來的額外加持。
在顧知書目前的計劃之中,他需要依仗寧城電視台這張名片,為自己打下夯實的地基。
將來進可攻,退可守,還能帶著曼姐一起跳離火海,浴火重生。
今晚是一次不錯的起步。
顧知書關閉播音室內的儀器,收拾妥當後推門而出。
寂靜的樓層內幸好燈光明亮,要是燈光閃爍的話,估計拍個恐怖片不成問題。
想到自己連重生這種奇葩事都遇見了,世界上有鬼也說不準。
心裡發毛之下,顧知書更是三步並作兩步,快速離開。
打車回家,顧知書一覺睡到了大中午。
在家吃過飯後,他下午才重新返回電視台。
剛走入一樓的辦公區域,就見迎麵走來一位身材高挑,穿白色西裝製服,踏著尖頭高跟鞋的精緻女孩。
不是陳樂瑤還能是誰?
隻是今天這小妮子的神態好像不太對勁,
明明是迎麵向著他走來,偏偏在半路小臉一沉,馬尾一甩,冷哼一聲,掉頭就走。
要是當年的顧知書,估計會蒙在原地,不知自己是哪裡招惹了這位小姑奶奶。
但現在的顧知書,何許人也?
可謂是百花叢中過,半點不沾身,早已經對小姑孃的心態,拿捏得是爐火純青。
顧知書見狀,是不驚反喜,心道有戲,急忙是追了上去。
“哎,樂瑤,你等等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