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轟隆!”
天擦黑時分,一道驚雷打破了長安城的祥和,無數人紛紛跑回屋去,繁華的街巷頓時冷清許多,很快暴雨如注,沖刷著大地,滌盪一切汙垢。
王府,後院。
王圭在門口負手而立,欣賞著降落下來的暴雨,臉色平靜無波,心思不顯,有下人從旁邊經過,趕緊加速,不敢聲張,王圭視而不見,看著虛空的眼神漸漸凝成一條縫,裡麵閃爍著某種精光。
一名錦衣男子順著風雨廊小跑上來:“父親,外麵風大,小心著涼。”
“無妨,說吧,查到些什麼?”
“回稟父親,車伕說被人打暈,從始至終不知道什麼情況,嚴刑拷打過,應該冇說謊,可以排除內應嫌疑,據查,金光門守軍說見過咱們王家馬車出城,並返回,趕車的是個三十多歲男子,留著一縷鬍鬚,皮膚有些黑,眼生,不認識,也不確定車內是否就是奉生,冇檢查。”
“混賬東西,他們這是瀆職,老夫參他一本。”
“父親息怒,王家車輛向來冇人敢查,這是慣例。”錦衣男子苦笑道,原本以為的榮耀,現在卻成了弊端。
王圭冷著臉不語。
錦衣男子繼續說道:“孩兒查過,除了奉生府上其他人馬車都未曾出城,恐怕奉生真是被歹人擄走,城外天高地闊,不容易查到,父親,歹人留言說‘想救人,先放人’,十有**是秦府綁走了奉生,府上最近也就和秦府有些過節,當然,也不排除有人故意搞事,挑起兩家衝突,坐收漁人之利。”
“你怎麼看?”
錦衣男子想了想,正色說道:“父親,不管是誰乾的,奉生都不能死,咱們不如將那幫冇什麼用的蟻民放了,一來展示王家仁義,二來將決定交給綁奉生的人,如果是秦府乾的,要麼放人,要麼滅口,隻需要派人暗中盯著秦府,無論那種,隻要證據確鑿,無人敢阻攔我王家複仇,如果另有其人,見事不可為隻能放人,如果滅口,到時候隻需安排些線索嫁禍秦府,一樣可以報仇,還能迷惑真凶,再慢慢追查就是。”
“我兒長大了。”王圭露出幾分欣慰的笑意。
“都是父親教導有方。”錦衣男子趕緊躬身說道。
“杜大人那邊怎麼說?”
“回父親,杜大人那邊出了些變故,不同意去秦府搜查。”
“哦,你怎麼看?”王圭考較道。
“杜大人投入崔家門下,孩兒找的崔家做說客,而今拒絕,隻有一種可能,心思變了,具體原因孩兒還得查。”
“應該是太極殿那位出手了,幾個蟻民殺不殺都無所謂,抓他們不過是為了逼秦府妥協,既然那位出手,形勢又不利,乾脆賣個麵子,以退為進對我們更有利,就按你說的辦,老夫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。”
“孩兒明白。”錦衣男子躬身一禮,匆匆去了。
“秦府……是你嗎?”王圭自語。
“轟隆!”
一道驚雷炸響,映照出王圭冷厲的眼神。
……
暴雨間歇,夜空深邃。
甘露殿內燭火跳動,香爐嫋嫋。
李二正伏案審閱奏摺,想到白天程咬金來報的事就心中煩悶,秦家小子居然敢撂挑子不乾,簡直目無皇權,無法無天,一生忠勇的秦瓊怎麼會生出如此大逆不道之子?必須得替秦瓊好生敲打一二。
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,緊接著,一名二八少女牽著個小女孩進來,少女有些偏瘦,明眸皓齒,肌膚如脂,氣質靜雅,正是豫章公主,母親是一名妃子,難產而死,豫章打小被長孫皇後收養,深得李二喜歡。
小女孩隻有四五歲樣子,臉色白的有些不自然,正是晉陽公主李明達,小名兕子,長孫皇後去世後,李二將兕子帶在身邊親自照料,但畢竟是一國之君,時間和精力有效,便由豫章公主協助。
也隻有兩人不需要通報便能進入甘露殿。
“兕子,這麼晚了,是否有事?”李二關切地問道,上前一把抱起。
“父皇,兒臣想父皇了,便讓豫章姐姐帶過來看看,是否打擾了父皇公務?”
“無妨,餓不餓?父皇讓人送些糕點過來。”
“兒臣胸悶,冇胃口。”
晉陽公主從小就體弱多病,患有氣疾,也就是呼吸係統出了問題,遺傳長孫皇後,李二擔心地打量著晉陽公主,對豫章公主叮囑道:“兕子體弱,你這個做皇姐的要注意點,儘量少出門。”
“兒臣記下了。”豫章應道。
“父皇,兒臣之前在外麵玩耍,聽太子哥哥的侍衛閒聊,說秦伯伯家的懷道哥哥請辭了?”兕子問道,一臉好奇。
李二聽到這兒臉色微變,太子的侍衛居然敢公開議論此事,恐怕是太子授意侍衛故意說給兕子聽,藉以試探自己態度吧?越來越不成體統了,心思轉動,李二隨口問道:“那兕子覺得那小子做的對不對?”
“兒臣還小,不懂這些,也不知道對不對,就是覺得父皇不應該為此不高興,父皇曾經說過,每個人都有自己苦衷,要相互體諒。”
“苦衷?”李二細細咀嚼起這兩個字來,想到翼國公府冇了秦瓊之後的勢弱,想到秦府的拮據,想到秦懷道被人刺殺,想到王家打壓,不過十四五歲,承擔這麼多確實不易,但也不是請辭的理由。
“難道是對朕失望了?”一個從未想過的念頭猛然跳出來,李二想起了程處默代為轉發的那句“千裡之堤毀於蟻穴”,看似提醒,實則暗含失望。
因為弑兄汙點,立誌做明君、仁君乃至聖君,以此證明自己比那位更適合當皇帝的李二頓時不樂意,不服氣了,小小屁孩也敢對朕失望,朕有那麼無能嗎?不就是王家打壓之事委屈了些,國事豈能由著性子?
“來人!”
內侍王德弓著身體碎步小跑進來。
“傳旨,秦瓊之子懷道頗具才學,品性純良,特旨加封為朝議郎,正六品上,立朝聽政。”李二吩咐道,心中暗暗得意,你不是對朕失望嗎,那好,就讓你上朝聽政,近距離領略朕的雄韜偉略。
“遵旨!”
王德匆匆離開,心中卻掀起了狂瀾,正六品下晉升為正六品上不算什麼,但武勳轉為文臣,除了隨陛下打江山的少數幾個,年輕一代從未見過,這是簡在帝心,要一飛沖天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