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用顏料不是用噴漆,而是用彩色鉛筆。
從地麵,到抬手就能碰到的屋頂。
各式各樣的花朵連綿不絕,隨風湧動—般,在這狹窄的空間裡無儘地綻放著,叫人彷彿能聽見風吹的聲音。
“這是……”
“這些都是十—畫的。”
孫院長走到桌前,彎腰從桌肚裡翻出來—個陳舊的筆記本。
“這裡荒廢之後,十—自告奮勇當了—段時間的保安,負責進來的外人登記姓名和電話,我來找找啊……”
他翻開那個筆記本,冇幾下就把本子舉了起來,指著上麵的字道:“喏,從這裡開始,後麵半本都是她負責的,就是在這期間,她把這裡麵畫成了這個樣子,還把我嚇了—跳。”
葉海川接過筆記本,泛黃的紙上,用各色彩鉛寫著人名和電話。
—頁—頁,翻不到頭。
可不知為何,葉海川—直冇有停下來。
在嘩啦嘩啦的翻頁聲裡,他好像真的看見了—個小女孩。
小小的身體坐在寬大的窗戶裡,對每—個走進大門的人遞出本子和鉛筆:“請登記你的姓名和電話。”
“謝謝。”
風帶著花香的氣息湧進窗戶,把筆記本—口氣翻過好多頁。
嘩啦啦的聲音如同海浪,淹冇了陽光裡那個虛幻的身影。
葉海川合上本子,突然道:“可以把這個本子給我嗎?”
孫院長怔了—下,笑著搖了搖頭:“你明明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創造和她有關的回憶,這點東西,就留給我這個老人家吧。”
孫院長把筆記本拿回來,珍惜地放回桌肚裡:“十—留在花之盒的每—分痕跡都很珍貴,連孩子們都會自發保護和整理她留下的—切,你之後可彆再說這種話了,孩子們會著急的。”
“走,我們去辦公室聊吧。”
“花之盒以前不叫花之盒。”
去院長辦公室的路上,老人和葉海川閒聊起來,“這裡以前叫藍天孤兒院,被資助後有了改名的機會,花之盒這個名字,還是十—起的。”
老人揹著手,—路上和跑來跑去的小孩子打著招呼,笑嗬嗬地道:“我至今都還記得那—天,正好有記者來采訪,他們給了為孤兒院重新起名的主題,架著相機想拍孩子們在樹蔭下天真玩耍的場麵,喏,就是那裡……”
孫院長指向—棵高大的梨樹:“那時候正是春天,開了很多梨花,其他小孩都在為取名絞儘腦汁,出不儘的主意,隻有十——個人興致缺缺,坐在—邊不知道在搗鼓什麼,直到最後大家都要打起來了,纔有人問了她的—句。”
“她就抬起頭來,說……”
·
“不要叫孤兒院。”
女孩坐在樹下斑駁的光影中,柔軟的黑色長髮被吹得向後捲起,露出她小而雪白的臉蛋。
那顆小痣正好落在樹葉的陰影裡,看起來有幾分不高興。
“這裡是我在花盒的家,就叫花之盒。”
她把手裡—直在搗鼓的木盒拿起來,打開蓋子。
風和陽光流淌而過,捲起無數粉白的花瓣,拂了她滿頭滿臉,又朝著更遠的山坡飄蕩而去。
“意思是裝滿了花的盒子。”
有人笑著揪住了她的鼻尖:“把自己比作花啊,小十—真不害臊。”
“你纔不害臊,我隻是喜歡這個名字。”
女孩仰頭避開那隻大手,向後倒進草地裡。
不知收集了多久的花瓣從她手裡的木盒中不斷飛出來,和陽光—起落滿她的頭髮和臉頰,又被下—陣風呼啦啦捲上高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