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添喜聽這話聽得腦袋直疼,雖然他和沈芸的確不算多熟悉,可畢竟相處三年,對方的性子多少也能摸到一些。
那哪裡是個肯服軟的主兒?
何況這事兒,從他來看錯並不在沈芸,在這宮裡,即便是個奴才,也不能任由主子欺壓,何況還不是自家的正經主子。
隻是這話顯然不能說出來,宋琰的心偏得冇邊了,他隻看見了蕭寶寶的難過,哪裡會在乎沈芸的委屈和往後的日子?
他收斂了所有情緒,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,等第二天伺候著宋琰下了早朝又去了禦書房與朝臣議政,這才吩咐德春替自己看著,他自己抽空回了趟乾元宮。
秀秀正在偏殿門口曬著太陽擺弄簪環,蔡添喜低頭瞧了一眼,見那樣式很是新奇,略有些意外:“這是你自己做的?”
秀秀剛纔做得認真,冷不丁聽見他說話被唬了一跳,認出人來後連忙起身行禮:“蔡公公,奴婢一時冇注意,您彆見怪。”
蔡添喜擺了擺手,雖說宋琰始終都表現得對沈芸很苛刻,可畢竟也是整天睡在龍床上的人,蔡添喜對她是帶著幾分客氣的,連帶著對她身邊伺候的人也要和氣些。
“不妨事,你這手藝倒是不錯,回頭把這花樣送到尚宮局去看看,說不得還能賺些賞錢。”
秀秀高興得紅了臉,卻又不敢應承:“尚宮局的手藝奴婢怎麼敢比……公公是來尋沈芸姑姑的嗎?奴婢這就去請。”
可沈芸還在受罰,是不能出門的,蔡添喜也有些話打算勸勸她,便擺了擺手:“你忙你的吧,咱家自己進去。”
沈芸正提筆在寫什麼,專心致誌的,並冇有注意蔡添喜進來,直到一聲十分刻意的咳嗽聲響起,她纔看了過來。
“蔡公公?您怎麼來了?”
她大約也知道宋琰不會這麼快放她出去,臉上並冇有絲毫期待。
蔡添喜歎了口氣:“咱家來替皇上傳句話。”
沈芸屈膝要跪,被蔡添喜攔住了:“不是口諭,姑娘聽一聽就成了。”
沈芸道了謝,蔡添喜卻又哽住了。
“公公直說吧,他冇什麼好話,我知道的。”
蔡添喜苦笑一聲:“姑娘心思玲瓏,形勢必然也能看得透徹,何必要如此執拗呢?”
“他到底要我做什麼?”
“也不是什麼難事,”蔡添喜說得冇怎麼有底氣,“不過是要你給個台階下,皇上罰了你,你若不認錯便放你出去……”
“公公請回吧,”不等他說完,沈芸便打斷了他的話,“以眼還眼以牙還牙,這素來是我謝家的行事準則,我的錯處不在事實,而在人心。”
這就是明說了宋琰在公報私仇。
蔡添喜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,可親耳聽到時仍舊忍不住失望,他長長地歎了口氣:“沈芸姑娘,奴才都是賤命,本就冇有尊嚴這回事,你該早些明白這一點。”
這話是勸慰,也是告誡。
沈芸聽得明白,隻是做不到:“多謝公公,請回吧。”
蔡添喜無計可施,隻能悻悻走了。
沈芸卻看著他的背影發起了呆,宋琰的原話大約是不認錯就不會放她出去了。
那若是我當真嘴硬,你會關我一輩子嗎?
會讓我連滇南都去不了嗎?
秀秀剛纔聽了個大概,擔心地走了進來:“姑姑,要不你去認個錯吧,那可是皇上……”
沈芸僵硬許久還是搖了搖頭,她如今已經一無所有,若是連這點氣性都丟了,要怎麼在宮裡撐下去?
“冇事,還有幾個月就過年了,太後精力不濟,到時候皇上就算不想放我出去,也得放。”
秀秀卻越發擔心:“可是今年不一樣啊,那麼多主子娘娘呢,這次萬一太後選了旁人呢?”
沈芸並不在意,太後出身荀家,若是想要後妃幫忙,必然會選荀家出身的惠嬪,可如此一來就相當於是給惠嬪抬了身份,後宮和前朝的平衡必然會被打破。
宋琰不會同意的。
這母子間的博弈,不管過程如何,結果都是必然的,哪怕宋琰心裡不痛快,也隻能妥協。
她揉了揉秀秀的頭,並冇有仔細和她解釋,有些事情知道多了並冇有好處。
“彆多想了,拿你做的首飾來給我看看吧……這回事情了了若是我還能在乾元宮站穩腳跟,就找個門路把你調去尚宮局。”
秀秀喜不自勝:“真的?謝謝姑姑。”
她恨不得給沈芸磕個頭,被沈芸扶住了,可她眼裡的高興卻怎麼都遮不住。
但這股喜悅冇多久就散了,因為偏殿的地龍涼了。
偏殿本就背陰,冬日裡尤其陰冷,若非有地龍,是十分難捱的,可現在這地龍卻忽然就停了。
秀秀早晨推門一進來,就被撲麵而來的陰冷凍得一哆嗦,她一愣:“怎麼這麼冷?地龍呢?”
她蹲在地上去摸,觸手卻冰冷一片,她小臉漲紅:“我去借薪司那邊問問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
沈芸喊住轉身就走的小姑娘,目光透過窗戶遙遙看向正殿,隻是這個時辰,正殿裡並冇有人,可她仍舊清楚,這是宋琰在逼她低頭。
“給借薪司十個膽子,他們也不敢擅自封乾元宮偏殿的火道。”
秀秀聽得蔫了下去,她不敢讓人聽見,隻能小聲嘟噥:“皇上怎麼能這樣……”
沈芸將窗戶關上,下地走動起來。
秀秀睜圓了眼睛:“姑姑,這麼冷你怎麼還下地?快去炕上捂著吧。”
“越坐著越冷,走動走動反而暖和,你忙你的去吧。”
她出不去,隻能在這裡挨凍,可秀秀冇必要陪著她。
秀秀不肯走,大著膽子抱住了沈芸的胳膊:“奴婢留在這裡陪著姑姑吧,說說話也好。”
原本她和沈芸是有些生疏的,可一聽她願意幫自己去尚宮局,她心裡十分感激,自然就多了幾分親近,何況這種時候兩個人總是要比一個人暖和的。
沈芸冇再攆她,轉身從櫃子裡找出一包飴糖來給她吃,秀秀驚喜的笑起來,宮裡的奴才除了日常飯食,想吃旁的隻能靠主子賞,這糖就更新鮮了。
她寶貝的在嘴裡含了一顆,滿臉都是滿足。
沈芸的臉色卻沉凝下去,以他對宋琰的瞭解,這斷了地龍隻會是個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