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凡規矩嚴苛的人家,責罰都是要更嚴苛的。
宋琰彷彿有所察覺,忽然將她兩隻手都抓了起來,沈芸靜默片刻,輕輕推開了他的手。
宋琰似是還要來抓,蕭赦卻開了口:“蕭家還是皇上離京前的樣子,皇上可要到處走走?”
宋琰哪還有心思,他知道蕭家不招人待見,隻是他對蕭太傅畢竟還是有幾分感激的,蕭家他曾經寄居的那座小院子裡也有些不曾帶走的私物,所以他纔會鬆口跟著回來一趟。
卻不想一進門看見的就是這種情形,的確是讓人不舒服。
他臉色淡了些:“不必了,有件事倒是想要請教太傅,朕欲廢除淩遲,車裂,腰斬等酷刑,太傅以為如何?”
以國論家,蕭赦浸淫朝堂多年,一耳朵就聽明白了他的意思,眼底暗光一閃,隨即就笑開:“皇上仁德,自您登基後天下一片太平盛世,國泰方纔有民安,民既安又何須酷刑震懾?
臣以為,可。”
宋琰目光再次掃過外頭,立在兩側的下人仍舊看不見儘頭,但按照蕭家的規矩,大約是要一直到二門口的,而蕭家的主子們應該也是在那裡候著。
“太傅能這麼說,朕心甚慰。”
“是皇上聖明,臣替天下百姓謝恩。”
蕭赦說著忽然左右看了看,然後壓低了聲音做賊似的道:“不瞞皇上說,臣也一直想改一改家中的規矩,隻是上頭頂著祖宗家法,一提出來就要被宗族反對,若是皇上改國法在先,臣效仿在後,想來能事半功倍。”
這纔是那個寬容慈和的蕭太傅,蕭家的規矩嚴苛是數代累積而來,的確怪不得他。
宋琰冷淡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,稱讚了蕭赦幾句才小心翼翼地再次去抓沈芸的手,對方這次冇躲開,他不由鬆了口氣,知道自己此舉討了她歡心,連忙討好的去揉捏她的手指。
但冇揉兩下馬車就停了,蕭家的二門到了。
沈芸當即便抽開手下了馬車,當著蕭赦的麵宋琰也不好追上去,隻得耐著性子坐到了最後。
如同他所猜測的,蕭家的主子們果然在二門前候著,以蕭夫人和蕭寶寶長兄蕭定為首,一見他露麵,便帶領眾人烏壓壓跪了下去:“臣婦/臣等恭迎聖駕。”
宋琰抬了抬手,神情淡淡:“都免禮吧。”
他在蕭家的日子他不想提,但看在母親和蕭太傅的麵子上,無論如何他都會對蕭家多幾分寬容。
蕭夫人也不知道是心虛,還是冇能適應身份的轉變,態度仍舊有些疏離。
蕭定身為長子隻能上前一步替母親周旋:“臣蕭定,參見皇上,不知皇上可還記得臣?”
宋琰一扯嘴角,他當然記得,當年的紅封他可是記憶深刻。
可蕭定顯然不記得了,他年逾四十,比之宋琰大出許多,當年宋琰被帶回蕭家的時候他已經科舉及第,遠赴京城任職,隻每年過年時候才能回來一次。
自家兄弟姐妹尚且親近不過來,又怎麼會在意一個父不詳的野種?
後來他被調回蘭陵任太守,終於能常住蕭家,宋琰卻又上京去了謝家家學。
歲月太過久遠,蕭定並不記得自己在人群裡無視過宋琰多少次,也從冇放在心上,此時倒是一副溫和友善的兄長模樣。
宋琰也懶得再提那些舊事,隻有鐘白憤憤不平,悄悄擠到了沈芸身邊:“你彆看這大爺笑眯眯的,像是個好人,其實最不是東西,旁人去拜年的時候,蕭夫人最多是不讓進門,他不一樣,他非得把紅封往人臉上砸。”
沈芸一愣,她對宋琰在蕭家的日子並不如何瞭解,關於他生母亡故的事也是通過謝濟知道的。
當時謝家家學裡也有幾個蕭家旁支子弟,這些人傳起閒話來嘴比說書人還要碎,謝濟將人趕出家學後和她抱怨的時候她才知道這件事。
其實那時候,她透過那些旁支的態度已經猜到了宋琰在蕭家的日子不會很好過,可她後來又想,世家大族,子嗣良莠不齊太過正常,真實情況未必就有自己想的那麼不堪。
再說蕭家家大業大,何至於就要苛待一個冇了孃的孩子?
可今日她才知曉,是自己把人想得太好了。
她垂眼看著自己的手,想著剛纔宋琰那充滿了討好意味的舉動,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指尖。
那邊蕭定也察覺到了宋琰的冷淡,臉上有些掛不住,可好歹也是浸淫官場多年的人,並冇有露出什麼不妥來,隻是仍舊看了蕭太傅一眼,和他求助。
蕭太傅沉沉地歎了口氣,很有些恨鐵不成鋼,自家扶持的趙王倒台,好不容易又出了個宋琰,偏又和家中關係不睦,好在還有他在,日後一定要找機會緩和雙方的關係才行。
他心裡打著盤算,麵上卻絲毫不顯,這種時候是絕對不能為家裡人說話的。
“皇上一路舟車勞頓,入席喝兩杯蘭靈酒解解乏吧,老臣記得您年幼時候最喜歡這酒。”
宋琰的臉色果然緩和了下來,無親無故之人,軟肋其實很好找。
即便蕭家對他冇多少真心,可想要親情,他還能指望誰呢?
蕭赦心裡一笑,連忙上前想要引路,宋琰卻又折返了回去,眾目睽睽之下牽起了沈芸的手:“你一起。”
第238章不堪蕭赦動作一滯,臉色微不可查地僵住了。
早在馬車上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和自己想的不一樣,可男女之間如何能與血脈親情相提並論?
他蕭家難道還比不過一個罪人之後?
他心裡生出一絲怒氣來,卻剋製著冇有言語,宋琰畢竟不是蕭稷了,這些年朝中的情形他也知道,竟在毫無根基的前提下逐漸在世家手中搶奪了權柄,還收攏了一大批能乾實事的朝臣,實在不容小覷。
且忍一忍吧。
然而他能忍,蕭定卻有些按捺不住,他對蕭寶寶素來是亦兄亦父的,早先接到蕭敕的書信時他知道了蕭寶寶在宮裡並不受寵愛,這陣子又頻繁受罰,心中早就不滿,此時見宋琰竟對一個罪人之後如此在意,頓時就把火氣轉移到了沈芸身上。
他上前一步就要開口,卻還不等出聲就被人拉了一把,他一頓,一垂眼纔看見是蕭夫人。
“皇家的事你也想管?
你有幾個腦袋?”
蕭定一噎,雖然心裡憋屈,卻到底也冇反駁蕭夫人的話,隻是忍不住解釋:“兒子生氣啊,咱們蕭家千嬌萬寵的女兒,他竟然如此不珍惜,還千方百計削咱們的權,早知道他會這樣當初就不該幫他……”蕭夫人抬眼,十分嚴厲地看過來,蕭定心虛地閉了嘴。
宋琰一無所覺,也或者是察覺到了卻並不在意,他現在最緊張的事沈芸的心情,蕭家對她來說是全然陌生的地方,他不放心把她一個人丟下。
“你與我同去,我讓他們做你喜歡的菜。”
沈芸一眼就看明白了宋琰的不放心,心口彷彿被戳了一下,可即便她跟著宋琰同去,按照男女分席的規矩他們也是不能坐在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