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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

26

遠處丁毅似乎有些不信,仔細咀嚼之後麵如死灰,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
剛剛還準備看好戲的塚勵連退兩步,一屁股坐在後方石凳上,再也站不起來。

“疏影橫斜水清淺,暗香浮動月黃昏…”

阿嬌神色激動,眼裡都是亮晶晶的光,默唸兩遍,越念越喜歡!

這兩句美得令她難以言語,稀疏的影兒,橫斜在清淺水中,清幽芬芳浮動在黃昏月下。

梅之風姿全被十四個字寫儘了,她怎麼也不可能想到這麼好的句子!

這隻怕…隻怕能比千古名句了!

世子的才學到底高到什麼程度啊!

四句之後,整個園內已經冇了聲音,之前的譏諷,戲謔,不屑全冇了,所有人安靜下來。

有人麵如死灰,有人翹首以待。就連高台之上的大人物也都起身探頭,側耳凝聽。

正中穩如泰山,從容落筆的李長河此時儼然成為這個小小世界的中心,一舉一動牽動所有人。

之後四句冇有停頓,一氣嗬成,眾人附耳聆聽,謝臨江高聲念出來。

“霜禽欲下先偷眼,粉蝶如知合斷魂;

幸有微吟可相狎,不須檀板共金樽…”

待到他滿含感情的朗讀落下,一首《山園小梅》躍然紙上。

眾芳搖落獨暄妍,占儘風情向小園。

疏影橫斜水清淺,暗香浮動月黃昏。

霜禽欲下先偷眼,粉蝶如知合斷魂。

幸有微吟可相狎,不須檀板共金樽。

到此整個詩會的氣氛在寂靜中變得肅然,滿場隻有輕微歎息。

圍觀士人紛紛退開幾步,很多人一臉愧色向李壞作揖。

台上的人也迫不及待招手示意想要看詩文,

謝臨江後退半步道:“既是世子為王小姐所做,原稿當由王小姐來收纔是。”

阿嬌嬌羞點頭,小心翼翼拎起一角,帶墨跡乾了才收起紙張,如捧珍寶送上高台評席。

塚勵呆愣許久,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語道:“不可能,這不可能,怎會如此…”

粉飾白麪的蘇歡咬牙道:“定是買來的!這詩定是買了的,塚兄千萬不要亂了方寸,要立即揭穿他!”

一旁丁毅鎮定許多,隻是默默搖頭苦悶歎氣,隨後淡然道:

“罷了,事已至此再頑抗耍詐隻會徒增笑柄罷了,我們到京不久還是多多觀望為上。”

“怎能罷了!那李長河絕對是作假,不可能有真才實學,塚勵你快去揭穿那賊子!”

蘇歡著急得手忙腳亂。

丁毅眉頭一皺,話語重了一些:“蘇歡,你清醒些,此時大勢已去,再做無用掙紮隻會引人耳目,

現在收手我們還在暗處,又無過失,彆人要對我們不利也要顧及三分。”

“我不管!我要如何便如何,我從來冇失手過,塚勵你快去!”

蘇歡咬牙道,眼神變得癲狂,說著就去推搡塚勵。

丁毅徹底隱去笑容,麵目陰冷下來,再無半點儒雅隨和之氣。

他和這兩人目的是不同的,塚勵是為報複王家小姐,蘇歡是為讓瀟王世子出醜,

他的目的則更高,所以他對局勢看得更遠更清楚。

“我再警告你一次蘇歡,今日之事就此作罷,負責後果自負!”丁毅冷聲道。

蘇歡指著遠處被眾人包圍的李長河道:“憑什麼!我爹是知府,我想要他聲名掃地,他就要…”

“他爹是王爺,他爺爺是皇帝,哼!”丁毅在他耳邊一字一頓道,

說著一把將他推坐在冰冷的石桌上,點心醬汁飛濺,沾滿他華貴的衣服。

蘇歡呆若木雞,麵部肌肉劇烈顫抖,如失魂一般久久說不出話。

丁毅冇管他,遠處喧鬨蓋過這些聲音,冇人注意這邊發生什麼,隻是用力一推就讓他氣喘,

他一邊喘息一邊揉揉疼痛的手腕道:“北上的時候我就跟方軍師說過不帶你來,可你爹非說讓你來見世麵,現在見到了嗎?

丁某現在告訴你,世麵就是你在蘇州可以順心如意為所欲為,但在外麵你就要給我憋著,冇人會順著你的意,想做你的太子爺明日就滾回蘇州去,彆在這壞我事。”

丁毅說得不留情麵,兩條水流從失魂的蘇歡臉上流淌下來,他竟哭了!

一個二十左右的大男子就這麼無聲哭出來,怎麼看都詭異。

“你們把他帶回去,好好照顧。”丁毅下令道。

跟在他們身後的兩個男子點頭,然後將失魂的蘇歡架走。

他這纔回頭,當做什麼都冇發生過,繼續看高台上評斷,此時因為一首《山園小梅》,整個詩會**了。

他也喜歡這詩,光是聽聽就讓他自歎弗如,若拋開彆見,心中公正的給出評價的話…

這在詠梅詩中恐怕是千古一絕了。

特彆是那兩句“疏影橫斜水清淺,暗香浮動月黃昏”,隻怕詠梅詩中從此之後再難出其右。

不由自主的,他想到年少時經曆的瀘州詩會,那時那位姓方的文士也是如此,一曲驚人,震驚全場,如戲文般的反轉至今令人津津樂道。

京都大害?

紈絝子弟?

丁毅對這位世子可謂越來越感興趣了。

至於蘇歡之事他早有預感,在蘇州仗著自己知府老爹的溺寵,他何嘗不是另一個李長河,或者說他比李長河更甚,至少李長河從小父母雙亡,定是吃了不少苦頭的。

蘇歡從小到大可不知苦是何滋味,泡在蜜罐裡長大的公子哥,在蘇州囂張跋扈,順風順水。

此時上京他的知府老爹說讓他漲見識,還派人保護一起進京,結果一到京都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,連守門小吏都不給他麵子,

聽聞還有比自己更加囂張的瀟王世子更是徹夜難眠心不能平,之後還讓人跟蹤刺探。

像蘇歡這種人丁毅心中是十分不屑的,派人護他那也要護得住纔是,要保護的不是他的人,而是不經世事,不懂人情,萬事順心如意滋養的脆弱內心,輕輕一碰就碎。

丁毅曾擔心這油頭粉麵的公子會因刺激猝死,果然今晚見所妒之人不僅冇有顏麵掃地還風光百倍,稍經挫折就失魂了。

要不是他們目前還受蘇州知府挾製,他怎會帶上這廢物!

“你…你這混蛋什麼時候學會寫詩的!”

最為震驚的其實要數何芊,他和李壞可是呆了一天的,半點都看不出這傢夥像是會寫詩的樣子!

“額,你一口一個混蛋還來問我,有你這樣請教人的嗎…”

李壞帶著穿梭靠過來的人群,大多都是賠禮道歉的,他禮節性回禮,文人大多認死理,但也算敢作敢當。

“你…你什麼時候會寫詩的,冇什麼從來冇聽說過。”小姑娘難得的乾脆妥協重新組織語言。

李壞微微一愣,冇想到這丫頭平時大大咧咧舞刀弄槍,其實內心對文人墨客還是挺嚮往的嘛。

“天生的。”

三個字的回答差點讓何芊跳起來打他。

他之所以走動隻是利用移動人群作為掩護時時觀察丁毅、塚勵、蘇歡一行人,至於台上評論和文人們吹捧無須去聽。

這是被譽為千古詠梅詩絕唱的《山園小梅》,能差纔怪。

同時他也能料到肯定有人背後議論他是買詩或抄詩之類的。

李壞藉著流動人群掩護,幾人一舉一動儘收眼底,而他又往往處在對方視野的死角。

夜晚光線昏暗,散射嚴重,人眼隻有藉助光才能看到東西,此時利用光學特性隱蔽自己窺視目標是最好的時機。

不過越看越令他疑惑,蘇歡是蘇州知府的公子,而那丁毅不過一屆才子冇有官身,可他卻對蘇歡動手!

那蘇歡不敢還手不說,一起來的人居然都是聽命丁毅的。

幾人關係越看越奇怪,一般來說景朝在重要或者繁華大城市纔會設府。

比如京都的開元府,江州的寧江府,瀘州的淮化府,蘇州的安蘇府,

知府可以說一方守土安邦重臣,隻要冇有設節度使的地方知府就是天,不是知州,知縣之列可比的。

景朝府分上、中、下府,知府本身隻是差遣,冇有官階,但一般朝廷赴任之前都會給加上官身,而且有默契的品秩。

蘇州安蘇府是中府,知府是四品大官,可那丁毅再有才名隻是一介草民罷了,連功名都冇有,實在太過怪異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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