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台之上,陳鈺自然是最有資格作評的,與權位官階高低無關,隻輪才學無人能及。
老人拿著阿嬌遞上的紙張看了許久,眾多士子翹首以待,許久之後他緩緩開口道:
“先不談詩文,便是這字隻怕也是十數年之功啊,剛正有力,正氣盎然,渾然一體儼然有大家風範…”
台下眾人都是一愣,隨後低聲議論起來,因為看了半天給出這樣一個評價,實在是…
令人大跌眼鏡,這不是評詩嗎。
隻有德公似乎明白什麼,端著酒杯詫異的看向陳鈺所在方向。
“爺爺,這是…”
高台上乖巧坐在一旁的阿嬌也不明白為何陳大人會突兀的說這話。
她想配世子,可身為主家人這又是她的本分,想了半天還是無奈留在台上。
“嗬,月翁這是在幫那小子呢,也不知他走了什麼狗屎運,竟能讓月翁為他說話。”
德公自得的抿一口梅園美酒,今日梅園詩會還真是出乎意料的精彩。
如此一來那小子隻怕再難藏拙,隻是不知日後他要如何應付,若是常人恐怕應付不來。
“幫世子?”阿嬌還是有些不明白其中道理。
“你相信這詩是他寫的嗎?”德公小聲問。
“那是自然,世子大才,若是想要做好一件事,他就定能做好,寫詩作詞也是。”阿嬌自信滿滿的道。
德公無奈搖搖頭,自己孫女中那小子的毒不淺,這纔多少時日啊。
“嗬,你見過他,知道他,故而相信他能,可這梅園中多少人見過,多少人知道?若是想想你冇見他之前是如何想他看他的,要是那時的你還信嗎?”德公問。
“那……那也不能妄加誹議,這豈是君子所為。”阿嬌著急了。
“世上百無一人是君子,又怎能盼著大家都是君子呢。”
德公撫須笑道:“心中揣度猜疑者依我來看梅園之中蓋有半數之眾,畢竟這詩可算千古名篇啊!
如此詩作為襯,而關於那小子的傳言多是說他向不習文,乖張跋扈,怎麼想都不可能寫出這等詩,大家心中頗有餘慮實屬正常。
可月翁(陳鈺)一句話遍除諸疑。詩自是可以買可以抄,可書法卻買不了、抄不得。
他這字寫得如十數年之功,怎麼可能是從不習文之人,想來隻能是之前低調藏拙罷了,
不過現在想想老夫認識他已有兩月有餘,也不知他竟寫得一手好字啊。”
阿嬌聽罷心中高興,又向一側陳鈺大人多看兩眼,眼中都是感激。
世子曾傷了老大人,可老大人今日卻公正無私為世子開護,如此仁德令人敬佩。
此時老人的詩評才正式開始,經他剛剛這麼一說,台下士子們仔細思慮之後大多心中也緩緩明白過來,
李長河恐怕是真有才學的,或許放蕩不羈隻是他的表麵,其實也是才華橫溢不畏世人目光之人,這樣的人並非冇有。
這麼一想人們多少有些理解為何王憐珊會被許給他了。
而李長河也第一次顯露才學也是為王家小姐賦詩,這不正是人們津津樂道的才子佳人的佳話嗎。
正好此時,陳鈺在高台上微微探身,一手撫須,一手執紙朗聲評論:“…這詩詞句意境之美想必不須多言,諸位細細咀嚼品味便知。
老夫今日拋開表象,隻說詩之神韻,恰如幽獨清雅,無塵無俗,清麗可人的少女,蓋與世子不符,
但此詩乃世子為王小姐所做,如此一想卻又合情合理,入木三分,實在妙不可言呐,多虧明德公有如此孫女纔有世子撼世名篇啊。”
老人說得半開玩笑的話,頓時引來一眾士子大笑,台上的阿嬌卻紅了臉。
“嗬,好色之徒,為了討好阿嬌姐你可真是費儘心機!”
台下何芊踢李壞一腳,李譽卻一臉壞笑笑容湊過來:
“堂弟啊,原來你還有這般本事,你要是早說那詩語姑娘,菱懷姑孃的身子怕早就破了!”
李譽這話剛完,然後李壞又中一腳。
“又不是我說的,你踢我乾嘛……”李壞無語了。
“要你管,本姑娘愛踢誰踢誰,哼!”
李壞隻能笑笑,眼前火光人影不斷晃過,喧囂嘈雜逐漸遠去,腦海思緒早已飄向遠方不見絲縷光的地方。
今日一事之後他隻怕再難安逸,很多事情要早做準備了。
詩會前後短短幾個時辰,變化倒是肉眼可見,就是人們變得恭敬,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其它東西。
在那之後他和謝臨江、晏君如一起上台受幾位大人物殷切教誨,眾多士子翹首仰慕。
不管是謝臨江還是晏君如都冇見過這種陣仗,麵對這麼多難得一見的大人物不免緊張慌亂,
李壞則無所謂了,畢竟他也曾是高位。
除了何昭黑著一張臉,其他人倒是對他笑臉相迎。
李壞一頭霧水的回想,他哪裡得罪何昭了?
…
“長河這詩如何?”皇後得意的仔細打量手中稿紙。
“尚可。”皇帝目視前方隻吐出兩個字。
皇後搖搖頭:“你就不能多說兩個字嗎,多好的詩,就連陳鈺也讚不絕口。
你看這字,這孩子定是早有習訓,隻是不曾顯露,冇想今日見到憐珊卻讓他露底了,想來他是真喜歡憐珊啊。”
“詩詞不是什麼大道。”皇帝淡然道。
“卻可以流芳千古不是麼。”皇後還是喜歡得不得了。
“好過無所事事。”
皇帝麵無表情點頭,隨即道:“你辛辛苦苦出宮一次,不就為見他一麵,現在不去見他嗎?”
皇後搖搖頭:“你看那孩子,此時豈是時候。”
順著她的目光,剛下台的李壞正向角落孤零零的何芊走去,一路不曾停留。
“何昭愛女…”
皇帝皺起眉頭,似乎在思慮什麼,隨即又微微搖頭:“便是多個何昭又如何,嗬,天命如此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