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大早天冇亮,諸多大臣已到午門外。
太監提著燈籠照路,眾多朝臣頂著早寒穿過高大午門,爬上高高的台階,來到燈火通明的議事大殿。
按大景律,本該三日一小朝,三品以上官員身著紫服才得朝見於側殿。
五日一大朝,五品以上官員都需上殿,而且是在長春正殿。
可自從皇上登基後勵精圖治,孜孜不倦,幾乎每日都有小朝,大朝反而會少一些,而今日恰好遇上大朝。
大小官員手執玉笏依序入殿站定,此時天還未亮。
隨著上首公公一聲高昂報唱,紅金龍袍,珠玉允耳,頭戴十二玉流蘇黑冕冠的老人從大殿一側走出,正是當今聖上。
按禮法隻有大朝時皇帝才需至尊儀裝上朝,平時一般不會如此。
接著群臣叩拜行禮,皇帝應允平身,隨後朝議便開始了。
其實從十二月初到現在已過半旬,很多事情大臣們都心裡有數,到現在還不能議定的事情隻有一樁,那便是魏朝仁之事了。
今日朝堂之上很多人都是抱著看戲的心態而來的。
畢竟他們冇資格參加小朝,上大朝也輪不到說話,無非就是來看戲罷了,今天的戲碼就看魏朝仁的死活了。
畢竟曾經高高在上的節度使,三品封疆大吏就此破落,很多人心中就算事不關己也會幸災樂禍,彆人的命哪是命,不過茶餘飯後的消遣罷了。
大朝重禮儀規程,首先按例是地位最高的二府奏事。
政事堂首官王越告病,參知政事羽承安帶奏,隨後樞密使塚道虞按規程奏事。
隨後就是三司,鹽鐵司的魯節,度支司的薛芳,戶部司的湯舟為。
三司各自設使,統籌全國財務的部門。
樞密院掌兵事,政事堂管理政務,三司總理財務,三權分立,各不通氣。
這本隻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彙報罷了,可就在鹽鐵司和度支司彙總作結將一年收支上報後,戶部司的湯舟為卻跪在殿前支支吾吾半天說不清楚。
皇上立即看出其中不對,喝止了他:“湯舟為,你戶部是不是還冇結算清楚!”
下方的湯舟為嚇得全身發抖,支吾幾句後撲通一聲跪倒在殿前:“陛下,絕非下官有意褻職,實在是我景朝繁榮昌盛,百姓安居樂業,戶口增長太過迅速啊。
我戶部司負責統計籌算戶稅案、上供案、修造案、曲案、衣糧案,掌管全國戶口、兩稅、酒稅等事,戶口增長太快,一時數目龐雜巨大,短時間內實在難以統算清楚啊!
臣不敢以虛言欺瞞陛下,臣已連夜召集司中官員籌算,奈何很多新進司的官吏雖是文舉考試功名出身,但隻善文學理學,實在不精籌算之術,所以時至今日乃未完全算清…請陛下恕罪啊!”
身形微胖的湯舟為說完腦袋捂在地上都不敢抬頭。
皇帝麵無表情:“你以為說幾句好話就能糊弄朕嗎!你堂堂朝廷二品大員,冇做好就是冇做好,不要給朕找藉口!”
皇帝大聲斥責,下方群臣無人敢出聲。
“不過你不以虛數謊報,據實反饋,處理得還不錯,免去瀆職之罪,罰三個月俸祿,限你三日內將戶部司彙總作結的奏摺呈到朕的案頭,若是到時不到你自己明白瀆職該當何罪!”
皇帝說完一拍金案:“下一個!”
後麵的翰林學士院承旨嚇了一跳連忙上來,湯舟為還跪在原地不敢起身…
朝議繼續進行,戶部使湯舟為卻一直跪著聽,膝蓋生疼也不敢起身。
按章程奏報完後到了自由議事的時間,果然正如很多人盼的那般,
太子率先上前提出魏朝仁之事,曆數罪證,同時言明不能再拖,希望殺魏朝仁以平民怨。
隨後武德使朱越,參知政事羽承安,中書舍人末敏捷雲等附議。
另一邊,大將軍塚道虞一如既往抗議,也提出一堆理由,這次殿前指揮使楊洪昭,侍衛軍馬軍指揮使趙光華,步軍指揮使童冠都站出來認為魏朝仁罪不至死。
很多不能上小朝,時隔好幾日纔來上大朝,就等著看好戲的官員當場愣住了,什麼情況?自己不過幾日不上朝怎麼朝堂風向一下子就變了!
這等大事若是拖上一年半載出現轉機還不奇怪,可這才幾日啊!
很多朝臣開始竊竊私語起來,可就在此時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。
平日向來不問關北之事何昭突然上奏說關北百姓因為戰禍顆粒無收,請皇上發糧救濟。
提議當場被皇上駁回,並且令何昭不許再提。
雖被駁斥,可很多人心中都開始猜測紛紛,莫非何昭也介入了關北之事不成,那他到底站在哪邊的?
魏朝仁還是太子…
…
“何昭老賊居然是魏朝仁那邊的,好啊,好你個老賊,本太子小看你了!”
朝會散後太子纔出長春殿就開始大罵起來,昨日被何昭一打岔魏朝仁冇死,今日也是!
“平日裡裝作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,父皇還說他剛直,還以為有多清高,到最後還不是和魏朝仁狼狽為奸!”
太子越說越氣,一旁落後他半步的羽承安也微微皺眉:“老臣也萬萬冇想到最後何昭居然是站在魏朝仁那邊的,隻不過有些奇怪…”
“有什麼怪的,他就個小人、老賊!”太子咬牙道。
羽承安微微一笑:“太子說的是。”
心中卻想如果何昭真要幫魏朝仁一開始開口便是何必拖到現在,而且他說得話很怪,好似有種模棱兩可,又或者…
他也說不清到底哪裡怪,這些不能和太子說,說了他也不懂。
…
“怪在無心算有心,我教你說的那些事聽在有心人耳中就是偏向魏大人的,可若站在旁觀中立的角度,比如何昭,比如其它不涉這場爭鬥的人耳朵裡的話…不過是正常的憂國憂民之言。”
李壞靠在椅子上,慢悠悠的給身側的魏雨白解釋道:“所以他們兩邊都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。”
“你,你真壞…”魏雨白呆了半天總結道。